「她不是不排斥同性戀,她只是很喜歡你。」他糾正她的說法,完全記得母親在和她聊天時,那愉悅的表情。
母親看人眼光向來精準,而她又是個爽朗討喜的女孩,母親會喜歡她一點也不奇怪。
雖然截至目前為止,他還猜不透自家母親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但從她透露出的訊息來看,艾旎這只到嘴的鴨子,恐怕是插翅難飛了。
「不要吧……」艾旎苦著臉,內心五味雜陳,不知該是要哭,還是要笑?「我可是要幫你月兌婚耶,要是她喜歡我,那這出戲要怎麼演下去?更何況你媽媽人那麼好,我們這樣騙她……會不會太過分了?」最後一句話,她說得特別心虛。
起先她以為馬賀蘭是那種不可理喻的貴婦人,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才會逼迫他結婚,可和她相處後,她才發覺一切都是誤會。
她本來就對長輩沒轍,又怎麼忍心去欺騙一個真心待她好的長輩?
「你喜歡我母親?」深邃黑眸浮現點點笑意。
「你媽媽人那麼好,我當然喜歡她。」她老實承認。「喂,你為什麼不想結婚?」側著頭,她問出擱在心中許久的問題。
「為什麼這麼問?」他凝望她澄澈的水眸。
她聳聳肩。「我只是在想你媽媽人那麼好,應該不會真的勉強你和女人結婚,你若是有心儀的對象,就該好好的跟她溝通,而不是欺騙她。」
他沉默看著她好半晌,接著才又出聲。
「我的心里確實住著一個人。」
「什麼?」艾旎一愣,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誠實,更沒料到他還真的有喜歡的人!
「可惜當年我還來不及表白,她就消失了。」
「消失?」呃,該不會是……
他看出她的想法。
「她出國留學,直到最近才回國。」他解釋道。
「原來如此。」她尷尬擠笑。「那你怎麼不去找‘他’呢?」她發現自己得費些力氣,才能把這句話說完。
「在她回國的第一天,我們就相遇了,可惜她沒有認出我,而且直到現在,還是沒有想起關于我的一切。」他直視著她,語氣充滿暗示。
「那你怎麼辦?」看著他苦澀的笑容,她皺起眉頭,感覺自己的胸口似乎也悶痛了起來。
「我在等。」
「等什麼?」
他微扯嘴角,不答反問︰「那你呢?」
「我?」
「你曾經喜歡過一個人嗎?」
艾旎一愣,本想否認,可腦海里卻偏偏自動涌現十一年前那段苦澀的初戀。
那年她十六歲,只曉得每天練拳習武,壓根兒不懂得情愛,直到遇見大她兩屆的一名學長。
迥異于她的粗魯好動,他斯文有禮,渾身蘊滿迷人的書卷味,猶如春風般溫和宜人,眼神卻又銳利得仿佛可以看透一切,是天生的領導者。
每每一看到他,她就舍不得移開目光,一顆芳心總隨著他撲通撲通亂跳。
她好喜歡好喜歡他,卻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口,只能裝作普通的學妹,利用社團活動繞著他打轉,而他也對她很好,好得常常會讓她忍不住偷偷猜測,他是不是也喜歡著她?
那是她的初戀,也是她的單戀,即使不敢告白,光是能夠看到他,她就覺得好幸福,可誰又料想得到,原來他之所以會對她好,全是為了贏得一場賭約——
原來自一開始,他的笑容就是假的、對她的關懷好意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一廂情願!
深吸一口氣,她忽然用力甩頭,將腦海中那不堪的回憶盡數拋開。
不要想了,都過去了,她不也早已將他遺忘了?
「沒有。」鼓著腮幫子,她賭氣說道,對于那種爛人,她才不屑承認自己曾經為他心動過。
「真的沒有?」深邃的黑眸瞬間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又不關你的事!」她惱羞成怒的瞪著他,討厭他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
直到此刻她才終于明白,為何對他,她總會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原來他就和那個人一樣,明明什麼都懂,卻總愛裝作不知情,非得逼她親口承認,然後再將她玩弄在股掌之間——
可惡!不是說好不要再想了嗎?她干麼又想起「他」?
都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害她心情更糟糕了。
瞪了權天奇一眼,艾旎氣呼呼的自沙發上跳了下來,決定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間,終結這次的談話。
沒想到權天奇卻抓住了她。「那當然關我的事。」
「什麼?」
「告訴我,當初你為什麼要到美國留學?」
他眼里的執著,讓她重重一愣。
敝了,他干麼突然對她的過去那麼感興趣?一下問有沒有喜歡的人,一下又問留學的事;他就會問她的事,卻不願將自己的想法說清楚,他就那麼保護自己的「心上人」嗎?
艾旎更生氣了,卻莫名的更想哭。
「我說過,那不關你的事!」她咬著下唇,用力的將手收回。
他凝望著她,眼神深奧而難懂。
「但是我想知道答案。」
第8章(1)
但是我想知道答案。
可惡,他想知道,她就必須告訴他嗎?
如今他的父母意圖不明,他不試著想對策,卻只會繞著她的過去猛打轉,他到底是哪條神經不對勁?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她也不太對勁。
自從那晚和他相談「不歡」後,她就莫名在意起他心中的那個「他」。
本以為以他的身分地位,就算他在外頭豢養了幾個「伴兒」,抑或是和人大玩一夜,她也不會太訝異,但是當她親耳听見他的心里其實早已有個「他」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是那麼的震驚——
原來,他早就有心儀的對象,所以才不打算結婚。
原來,他一直在等著對方,直到現在都還在等。
直到現在,她還清楚記得當他說到「他」時,眼神是多麼的眷戀溫柔,語氣是多麼的深情執著,他竟然是如此的深愛那個人……
「唉。」
沉重的嘆息,忽然自粉潤的小嘴飄了出來。
坐在自家附近的咖啡店里,艾旎一臉惆悵的靠著玻璃窗,早已數不清這是今天第幾個嘆息。
難得權天奇南下視察,並寬宏大量的放她一天假,難得她終于可以回家陪伴父母,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滿腦子都是他和「他」的事。
那個「他」究竟是誰?他們相遇之後,他曾試圖聯絡過「他」嗎?如果「他」想起了他,他會馬上向「他」告白,並帶「他」到美國結婚嗎?
那她呢?
到時候,他會記得她,還是忘了她?
扁是想象權天奇極有可能忘了自己,她就覺得好難過。
雖然她只經歷過一段蠢蠢的單戀,但戀愛和失戀的心情她卻是懂的,現在她的心情,分明就和當初失戀時如出一轍——
所以這代表了什麼?
難道她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權天奇了?
閉上眼,艾旎再次深深嘆息,並用額頭輕輕撞擊玻璃窗,試著阻斷這恐怖的念頭。
不,不可能,一定是這些日子壓力太大,所以她才會產生這種「錯覺」,她不可能會喜歡上他的,她一定沒有喜歡上他——
叩!叩!叩!
玻璃窗外,忽然傳來清晰的敲擊聲。
她迅速睜開眼,機警的看向玻璃窗外,本以為是有人惡作劇,沒想到卻看見馬賀蘭和權方智就站在外頭,正一臉興奮的朝她揮手招呼。
「伯父?伯母?」她詫異的睜大眼,接著下一瞬間卻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迅速低頭檢查起自己的穿著。
呼,還好還好,還好她今天穿得多,外頭還搭了件針織風衣,應該多少可以遮掩她的女性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