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的長相就相當討喜,加上嘴兒又甜,更讓皇甫韜覺得彼此投緣,因此也就不怎麼計較以「你」,「我」相稱,畢竟先是印歡,接著是印心,這姓印的姐妹們總是這般沒大沒小,他也早就習慣了。
只是話又說回來,幾日之前他才從皇叔睿王爺那兒听說,印喜還留在飛石峰陪伴印峰,怎麼今日人就出現在相爺府了?
「宰相,算來喜兒和朕也算是姻親,她何時來到你這個相爺府,怎麼朕卻不曉得?」皇甫韜不禁狐疑的望向上官傾雲。
「微臣知錯。」月光下,上官傾雲恭敬回答,頑強壯碩的身軀沉靜不動,恍若一株百年老松。
印喜眼看他錘煉眉目,目光始終黏在腳下石板,不禁玩味的挑起眉尾,故意將小手伸到他的眼前揮了揮。
「怎麼,地上有黃金嗎?」
沉斂如海的黑眸略微仙台,他看著她,淡淡開口︰「沒有。」
「既然沒有,那上官大人為何老往地上瞧呢?」她促狹的眨著眼,語氣間藏著若有似無的調侃。
雖然他始終沒說話,可不代表她就看不出他的異樣,自見到她來到掬蓮樓後,他就一直相當的沉默寡言,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
雖然她不曉得他是因何原因轉變,可他這靜若深海,溫文謙和的模樣,果然是像極了如意滿意所形容的相爺、百姓口中那歌功頌德的護國宰相,只是看在她眼中,卻覺得他像是戴上了一層假面具。
平時,他可不是這幅德行,他究竟是在演戲給誰看?
清靈水眸不禁掠過皇甫韜,抬頭望向掬蓮樓里的深雪——
「啊!瞧朕糊涂的,竟忘了和你介紹深雪。」皇甫韜順著她的目光,這才憶起深雪的存在,不禁眉開眼笑的轉身招了招手。
鮑主正名入宮是遲早的事,屆時舉國皆知,倒也沒什麼好瞞,唯一該瞞的,只有她的來歷,只要瞞得好,這金玹王朝就能多一位公主,到時深雪想要什麼,他一定會盡力的給,一定會替先皇好好的彌補她。
「皇、皇上。」在皇甫韜的示意下,深雪不敢有所遲疑,幾乎是飛快的來到所有人眼前,只是明眼人都瞧得出她不是一臉歡喜,而是一臉驚慌。
印喜甚至敏銳的察覺到,她的一雙腿還在抖著呢。
「別喊皇上,這個時候,你該喊我一聲皇兄才是啊。」皇甫韜笑容可掬,才打算伸手免去她行禮的動作,誰知她卻嚇得全身僵硬,臉色慘白。
「這……皇、皇、皇兄。」深雪用盡力氣,才擠出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皇甫韜無奈的嘆了口氣,為了避免自己會將人給嚇死,只好將手抽回。
自從听聞自己的身世後,別說是開心了,他這個好不容易尋到的妹子,根本是一副愁雲慘霧,如喪考妣的模樣,雖然他一再表示不會介意她的來歷,並懇求她能和他一起回宮,可她就是怯懦的不敢答應。
唉,算了,此事宜緩不宜急,還是讓她先習慣身邊的人事物!
念頭一轉,皇甫韜只好重拾笑臉,替彼此介紹。
「深雪,這位是皇嬸的妹子印喜,改日朕再替你引見皇叔皇嬸,讓他倆好好的看看你,可好?」
「任、任憑皇上決定,深雪沒、沒意見。」
是沒意見,還是不敢有意見?
印喜瞅著臉色蒼白的深雪,還真擔心她會不會被嚇昏。
皇甫韜還在熱心的替彼此介紹。
「喜兒,她是深雪,是先皇流落在外的庶出公主,算來,也是,你的姻親呢?」
「喔?」柳眉迅速輕揚。「原來她竟是公主,原來……如此啊……」印喜喃喃重復著令人意外的消息,一雙眼不禁意外深處的看向身邊的上官傾雲。
「是啊,多虧宰相不辭辛勞,替朕走過千山萬嶺,翻遍大江南北,好不容易才在江南找著深雪呢!」皇甫韜轉頭看向身旁的上官傾雲,「宰相,待深雪入宮認祖歸宗後,朕一定要好好的賞你!」
「是。」上官傾雲微微頷首,仍是一臉嚴謹。
反倒是一旁的深雪,卻是一臉驚慌的望著印喜,臉色又蒼白了一些。
「皇、皇、皇、皇兄?」
皇甫韜興奮極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深雪有事要和朕說?」嗚嗚,他的妹妹竟然主動叫他了。他好感動哦!
「是。」握緊顫抖的雙手,深雪得深吸好幾口氣後,才能夠發得出聲音。
「其、其實,深雪已、已經見過喜兒姑娘了。」
「見過了?」皇甫韜還是一臉笑意,語氣輕如柳絮在飄,唯恐嚇著了好不容易主動開口和他說話的深雪。「那還好啊,皇兄還愁著這兒你人生地不熟,沒人能陪你聊天解悶,你倆見過很好啊!」
「不!不……不是的。」還是蚊子叫的聲音。
「嗯?」皇甫韜露出不解的表情。
「事實上……事實上……我們是在芙蓉香里見過的。」
燦爛的笑容頓時被凍結。
「芙蓉香?」皇甫韜愣愣重復。
「芙蓉香就是、就是那個……青樓,也就是深雪……喔……」深雪誠惶誠恐的用力點頭,根本無法在當今皇上面前說謊。
雖然適才在掬蓮樓里,皇兄和上官大人早已替她的來歷編好故事,但是喜兒與她曾有一面之緣,此事恐怕難以取信于她。
第5章(2)
皇甫韜根本等不及她將話說完,不禁迅速轉頭看向上官傾雲。
「宰相,這是怎麼回事?」天啊,難道他父皇的風流情史,他金鉉王朝有史以來最大的皇家秘密,其實早就被人發現了?
捂著前額,皇甫韜只覺得目光發黑,腦門昏眩,而一旁的上官傾雲,卻還是那八風吹不動的模樣,俊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波動。
「微臣不慎,願憑皇上責罰。」他雲淡風輕地說著,仿佛像是談論天氣一般自然,既不試著解釋原由,也無任何懊惱。
「有什麼好責罰的,不過就是青樓嘛。」入銀鈴般的笑聲,忽然插入皇甫韜昏眩的意識里。「上官大人不也常上青樓,有什麼大不了的。」
唔,她還當他是打算金屋藏嬌呢,沒想到他自芙蓉香帶回來的美人兒,竟然是個庶出公主,這其中究竟有什麼曲折?
莫非他三番兩次的造訪青樓,其實是為了尋人?
月光下,輕靈水眸滴溜溜的一轉,印喜有意無意的瞥了上官傾雲好幾眼,眼眉之間有藏不住的喜色,仿佛像是非常高興听到這個消息。
暈眩中的皇甫韜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他又驚又喜的看著印喜,非常不恥下問的求證︰「宰相上青樓?」他有沒有听錯?喔,快!快!快告訴他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他想的那種意思?
他金鉉皇朝的棟梁,他的護國良相,竟然經常涉足青樓?
天,不可能,不會的吧?這真是他登基上位以來,听過最聳動的消息啊!
「喜兒姑娘誤會了,微臣上青樓,只是為了尋人。」上官傾雲打破沉默,沉靜出聲,俊美斯文的臉上波瀾微興,可一雙黑眸卻直直的凝望著印喜,後者卻只是一臉無辜的回望著他,清靈水眸里閃爍著過分湛亮的光彩。
「原來‘只是’尋人啊。」她加深笑意。「不小心誤會上官傾雲大人,還望大人千萬別見怪哪。」她笑盈盈的朝他欠了個身,那句「大人」喊得又軟又嬌,卻充滿了狡黠。
黑眸深處閃過一抹幽光,他仍是一臉無動于衷。
「不會。」
皇甫韜不禁失望的垂下雙肩。
「原來只是為了尋人,原來只是這樣啊……唉,也對,若非是替朕辦事,依宰相一本正經,剛正不阿的行事作風,又怎麼會去青樓呢。」瞧他在期盼水眸,他和宰相君臣多年,還不了解宰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