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嗣?」念念不忘的熟悉名字勾回她一些神智。
「對。那個你所愛的人要來帶你一起離開,快準備吧。」黑澤憲一強忍心痛,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由依好。
「真的?!」不敢置信的由依眼中散發著久違的光采。她沒听錯吧?真嗣要來帶她走!
「由依。」一聲再熟悉不過的溫柔呼喚自幽暗的窗外傳來。
「真嗣!」沒有絲毫懷疑,由依奔至窗口打開了窗,像陣風般利落刮進的天野真嗣跳進屋內,緊緊擁住了嬌瘦的人兒。
「太好了,真的是你!」這是真嗣的懷抱,真嗣的氣息,由依高興地又哭又笑。
終于……由依會哭會笑也會說話了,黑澤憲一一陣欣慰與心傷,他,還是留不住她。
「怎麼把自己折磨成這樣?」天野真嗣心疼地檢視蒼白消瘦的由依,怪自己沒有早幾天來。
「不要緊的,真嗣要的話,我馬上胖成大皮球給你看。」瞬間,以前那個開朗明亮的木崎由依再度回到了由依身上。
「要說話等離開了再說吧,再不走就會被發現了。」黑澤憲一實在不解天野真嗣究竟是用什麼方法進來的,今晚宅邸的戒備特別森嚴,他竟然能無聲無息地接近主屋。
「我們走吧。」天野真嗣輕聲催促。
「憲一哥哥……」由依不舍地望向總是疼愛她,處處為她著相心的黑澤憲一。
「我還是那句話,哥哥希望你幸福快樂。」黑澤憲一看著他這輩子最珍愛的人,真摯地希望她今後的日子充滿快樂,幸福一生。
「謝謝……我……」由依不知道該如何道謝,又能為他做些什麼。
「記住,你的名字叫作黑澤由依,是我黑澤憲一的妹妹這樣就夠了。」今後,除了血緣的這層牽系外,怕是再難見到心愛的妹妹了。
黑澤憲一將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由依身上,柔聲叮嚀︰「外面天涼,多注意自己的身體。」他又看向天野真嗣︰「由依,就交給你了。」
「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你放心。」天野真嗣給了他最堅定的承諾。
「走吧。」天野真嗣和黑澤憲一同聲催促。
「再見……哥哥……」淚眼揮手的由依和天野真嗣一起消失在暗夜之中。
這聲再見,對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
黑澤剛在宴會會場來回踱步著,心里正奇怪為何由依仍未出現。
來的人只有黑澤憲一——
「她走了。」黑澤憲一平靜地說。
「什麼?!」前所未有的怒氣在黑澤剛臉上涌現,他立即回首向身邊下屬吩咐幾句。
「已經追不到了。」
「憲一,又是你搞的鬼?!」
「爸爸,我問你,為什麼你那麼執意要讓由依當繼承人?」完全不考慮其他,只是一味地認定由依,這一點讓黑澤憲一覺得不解,黑澤剛一向只認同能力的。
「我答應過她母親,要好好照顧她一輩子。」是對情分淡薄的妻子的愧疚,讓他守著這個諾言的嗎?黑澤剛在回答這個問題時也不禁感到迷惑了。
「你的方法用錯了,而且錯得徹底。不要只用理智去思考,要用你的心去為她著想。爸爸你強了一輩子,卻仍不懂連平凡人都渴望的愛,你這一生又有何價值?」黑澤憲一一口氣講完他二十幾年來最想說的話後,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陷入沉思的黑澤剛。
愛?什麼是愛?那種沒用的東西為什麼會讓他的女兒一再視龐大的財勢為無物,又使他的兒子如此憎恨他?
☆☆☆
東京成田機場
由依穿著來不及換下的禮服,披著黑澤憲一的大衣依偎在天野真嗣身旁。
候機室里的冷氣強的連玻璃窗都起了一片霧氣,天野真嗣替由依拉攏身上的大衣,環抱著她怕她虛弱的身體會遭到一絲冷意侵襲。
現在他在她身旁,由依感到無比的安心。
由依已經記不清楚這是他們第幾次踏上夜晚的旅程,她只在乎身旁陪著的是他。重新擁有她的愛,她的生命才有了繼續生存下去的意義。
從十一年前相遇的那天起,他都在她身邊守護。她知道,以後還會一直繼續下去。
電子鐘一秒一秒地閃爍著,久候的登機時間終于到了。
「我們走吧。」天野真嗣對由依伸出了手。
「嗯!」由依微笑點頭,緊握住只屬于她的溫暖。
她希望就如此牽著手,永遠不再分離……
第十章
三年後美國紐約
在近郊的高級住宅區中,有一幢庭院種滿深紫色薰衣草的別墅。這一戶住的是東方人,暖暖的陽光透過敞開的落地窗曬進經過挑高設計的屋子里,薰衣草的獨特芳香也充滿整個室內。
在太陽能夠照進的光亮書房內,一個約兩歲大的男孩安靜地坐在地毯上認真畫著畫。
男孩有著十分清秀漂亮的容貌,黑色晶亮的大眼專在地盯著畫紙,像小黑扇般濃密長卷的睫毛一上一下動著。
一旁的書桌前,坐著的是二十歲左右的清麗少女,和男孩極為相似的面容埋首在書堆中寫著大學教授所要求的期中論文報告。
「媽媽,畫好了!」男孩的小手輕輕拉著少女的衣角,現寶似地朝母親揮舞他的得意杰作。
「哇!小楓好厲害,給媽媽看看。」年輕的少女抱起兒子,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
這名少女就是三年前再度離家的黑澤由依,到了美國後不久,便結了婚定居在此處,翌年生下了兒子天野楓。
由依欣賞著兒子畫的全家福,心里十分欣慰。她那很有藝術天分的兒子,將來一定能成為杰出的藝術家,不過應該會是像畢卡索之類的印象派畫家吧。
這孩子倒是把他自己畫得圓圓地,挺可愛的;卻把父親的狹長雙眼和直挺鼻梁畫成有著邪惡眼神的小木偶,修長的手腳畫成四爪章魚怪;母親則成了銅鈴大眼、血盆大口的恐怖魔女。
由依笑著收起了畫,抱著兒子開始每日的日語教學。她的丈夫天野真嗣,現在是一家全球知名的名牌頭號設計師的副手,也是最被看好的接班人。
「媽媽,我想去公園玩。」童稚的聲音央求著。
「可以啊,我們順便去等爸爸下班吧。」
由依牽著兒子的小手散步至住家附近的公園,遍布綠茵的公園里已經聚集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
「小楓快來!我們一起來玩捉迷藏。」孩子們一見到天野楓便開心的招呼著。
「媽媽,我過去了喔!」天野楓仰著小臉望著母親。
「小心點,別走太遠。」由依松開握住的小手,讓兒子跑去加入玩伴們的行列,自己則坐到一旁的樹下。
鮑園另一端的長椅上,坐著一名中年的日本男子。男子頭上的帽子帽緣低壓,一言不發地注視著這一群嬉鬧的孩童。在這個全為白人居住的高級社區里,孩群中一個黑發黑眼的小男孩特別引人注目。男孩年紀雖小,卻十分聰明伶利,許多比他大的孩子都肯听他的話。
這個男人就是黑澤剛,屢經多方探訪後得知女兒在美國落腳定居,便風塵僕僕地趕來。這些年來他想了很多,卻還是不明白兒子所謂的「愛」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他想,或許在這個地方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天野楓玩捉迷藏躲著躲著就鑽進了黑澤剛面前的草叢中,躲了一陣子見沒人能找到他,覺得悶又爬了出來。一站起來,看見眼前坐著的黑澤剛,天野楓圓圓的晶亮大眼轉了幾圈,對和他一樣有著黑發黑眼的男人感到好奇。從小在美國長大的天野楓,看到和父母一樣長著一副東方面孔的人就覺得特別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