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依的母親尹采若,是黑澤家名義上的女主人,就如同她柔美的外表一樣,是一個極脆弱敏感的女子。當年尹采若遠嫁日本全是為了一樁商業利益結盟的婚姻,而身為尹家大小姐的尹采若,在這個婚姻中得到的卻只有心傷與寂寞,還有無限的遺憾……
承受不了黑澤剛的無情與淡漠,尹采若帶著女兒回到了台灣的娘家,但是並不是遠離傷心地和無情人就能夠走出陰霾的,除非是徹底的將他自心里遺忘,不再在乎與掛念。
由依在台灣的日子中,最熟悉的莫過于母親心碎的淚顏和孤單的身影。在她的記憶中,她縴細溫柔的母親總是在那棵藤花樹下盼啊盼的,等著父親,等著愛。
母親常常抱著她說︰「由依,不要恨你的爸爸,他只是不知道要怎樣去愛別人。你要等,有一天一定會等到他的心意。」
可是,母親終究沒有等到父親的愛,懷著遺憾離開了人世。
究竟是母親走的太早,還是父親根本就不可能去愛人?
她不知道。
和柔弱的母親不同,由依澄澈的眼眸閃爍著光芒,她不是沒有生命的水晶女圭女圭,也早已離開了囚禁她生命力的牢籠。她不要只是默默地等待,她的母親就是在等待的絕望中離開人世的。她知道她要的是什麼,她可以拋棄一切去追尋她的愛。
「我雇人調查,如果朝假設你是黑澤由依的方向去找,就可以發現許多證據來證實你的身分。你和天野真嗣根本就不是兄妹,也沒有絲毫的血緣關系。他曾在高島志津子的門下作過學徒,而高島也是你父親台面下的女人之一,因此他能有多次進出黑澤宅邸的機會。他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黑澤家最為保護的大小姐。」
相川安紀子的聲音中透著怨恨︰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你能一直跟在他的身邊?每一次的離開他只會帶著你?我是那麼真切的掏出整顆心來愛他,他卻如此殘忍的對待我!」
她愈說愈激動,端在手上的咖啡濺出了少許。
「不好意思,我失態了。」發現由依被自己的態度嚇到,相川安紀子收斂起過度激動的情緒,一切就像是沒發生過一樣平和。
「不……不會。」由依站起身,朝相川安紀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請你原諒他。」
忍著直揭心中傷口的極度痛楚,由依向面前的女人道歉。她心里明白,天野真嗣欠這個女人許多,但她除了道歉以外不知道能做什麼。
「我不會因為這樣就原諒他的。好不容易追著你們來到了東京,不是為了要來听你這一句話的。」相川安紀子一字一句地終于說出了她此行的來意。
「我要親口問他,他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多可笑啊!那個男人如此絕情地玩弄和利用她的感情,她竟然還會寄望他對她有愛?
「真嗣……他說過他愛你?」他真的說過嗎?由依的心被一把利刃刺穿,一陣揪人的心傷猛然襲上心頭,她多麼希望真嗣能這麼對她說,
不是「我也喜歡由依」,也不是「沒有人會討厭由依」這類回答,而是「我愛你」這三個字啊!是「愛」,是那種絕對、惟一,任誰都無法取代的至深情感。
☆☆☆
漫步在夜晚街頭的二宮綾香,覺得此刻的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所深愛的男人現在正陪伴在她的身邊,她深信,自己是天野真嗣最愛且惟一的女人。
天野真嗣神秘俊美的容顏隱在朦朧月色中,像一抹冷冷遙遙的游魂,有種如夢如幻般的夜魅氣息。的確,他是屬于黑夜的,他的陰、他的幻、他的魅,在夜中擴散、四溢,旁若無人地宣示這是他的領域。
他的眼此刻看來深邃溫柔,但那只不過是一時偽裝的表象。他今生所有的溫柔,已經讓一個女孩早早地全部預定走了。雖然他正微笑和二宮綾香細語,其實他的心從頭到尾都不存在,始終懸著另一個不知在做著什麼的人。
由依現在在哪里?做著什麼呢?天野真嗣想著。今天她出門是去赴黑澤憲一的約,他明明知道,仍是放她去了,因為他沒有阻止她的理由。是的,他沒有。黑澤憲一的出現並沒有為他們的生活帶來多大的改變,至少目前並沒有。那天之後,由依只是淡淡地告訴他她遇見哥哥了,平靜地像是東京街頭降下了一場雨般自然,他知道由依刻意壓抑了情緒,不知道該歡喜或擔心。漸漸地,由依己不像幼時般在他面前自在揮灑情緒了,而他也始終對她隱瞞了許多,他的過去、他的現在,還有他的心情。于是,由依前去赴黑澤憲一的約,而他則在另一個女人的身邊想著她。
在天野真嗣的腦海中停留的是由依今早離去的背影,他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在街的盡頭消失,期望她會轉身奔向他的懷抱。現在的他充滿了不安,害怕每一次出門和由依的道別,會成為永遠的別離,害怕獨擁她的權利畫下休止。
他一直深深收藏那一天由依印在他頰上的吻,他有過許多女人,卻惟獨那個清純生女敕的吻能使他的心為之悸動。那天由依還說了什麼?「他是她世界上最喜歡的人。」他可以去期待嗎?那句「最喜歡的人」,有一天能成為「最愛的人」。
他不知道……
走在人群中,一抹鵝黃色,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不期然地出現在天野真嗣的視線之內。
由依怎麼會在這?而且還是和那女人在一起?!是他做得不夠狠、不夠絕,所以才會讓相川安紀子不死心地追了來?
「綾香,你先回去吧。」天野真嗣輕聲說,柔聲語調中有的是不容拒絕的決定。
「為什麼?」二宮綾香萬分不願,他答應整晚都會陪著她的。她可是分分秒秒都盼著有他相伴,好不容易才見上一面,為什麼只有短短的一瞬。
「我臨時有事,不能陪你了。」沒有再多解釋的必要,天野真嗣在路邊招來一輛計程車,拉開車門,不由分說地送二宮綾香上車。「還會再見面的。」
用溫柔的笑容送走二宮綾香後,天野真嗣立即換上了一副陰騭的神色,狹長的黑眸如不見底的深潭。
那女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她不該接近由依的。一直被小心遮掩的陰間之氣依著隱隱的怒氣而涌生,那是天野真嗣最深層的一面。
當天野真嗣踏進咖啡館時,由依正向相川安紀子討著那張母親的照片。她沒有媽媽的照片,黑澤家也沒有一個人有,她不想因此就忘了母親的容顏。
像一陣風般刮進的天野真嗣,他的出現令兩個女人著實吃了一驚。天野真嗣什麼也沒說,連一眼也沒有瞟向相川安紀子,掏出錢放在桌上後便拉著由依徑自往外走。
「天野真嗣!」相川安紀子出聲叫住了把她當成空氣般視若無睹的天野真嗣,為他毫無感情的行為心傷。
天野真嗣回過頭,把由依拉到了身後,黑眸中盛著全然的冷漠瞅著她。
相川安紀子的傷心因天野真嗣的這個動作又再度加深了。相較于對由依全然地保護,他不只當她是空氣,簡直就是視為毒氣,把由依藏在身後免受污染。
「你……」真的面對,相川安紀子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對眼前的男子存在著太多復雜的感情。
「再見。」漠然地應答後,天野真嗣帶著由依離開,沒有再多停留一秒鐘。
相川安紀子痴痴地用目光想抓住他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