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逃離黑澤家後,天野真嗣和黑澤由依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穩的生活。到處都有人或明或暗的在搜尋一個十歲大的小女孩,在黑澤剛龐大勢力嚴密布下的搜索網中,他們兩人既離不開東京,亦無法和由依在台灣的親人聯絡。天野真嗣不忍帶著由依流落街頭,但也無路可走,躲躲藏藏地過了半年多,由依嬌生慣養的體質使她因適應不了困苦環境而大病小病接連不斷。由依自己不在乎,天野真嗣卻感到十分心疼與憂心,他把由依帶出來不是為了要讓她吃這種苦的。照這種情況下去,他對由依承諾的幸福兌現之日將遙遙無期。
不久後,一戶大戶人家的管家對他們這樣一對漂亮的小兄妹流落街頭感到十分同情,把兩人帶進府中負責一些雜務。生活雖然仍是清苦,至少已經有了保障。
但是由依卻開始感到害怕,以前在黑澤家時接觸的人有限,對她來說真嗣就是真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自從接觸了外面的世界後,她才發現在其他人的眼中,天野真嗣有著的是世所罕見的俊美容貌,對身旁的女人有著無比的吸引力。即使只是做著打雜的低下工作,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由依雖然只有十一歲,但她已能感受到那些女人目光中的含意,她們想要把真嗣從她身邊搶走!意識到這一點的由依開始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連半年多的逃亡生涯都不能令她感到害怕,但她只要一想到有人要搶走真嗣,就會開始不安。失去了他,她會再度跌回以前那種黑暗無光的日子。
在這樣的恐懼下,有一天宅子的男主人要到外地去工作一段時間,先生才出門沒多久,太太就對著在庭院中澆花的天野真嗣說︰
「今天晚上,你到我的房間來。」
天野真嗣沒有回答,依舊默默地繼續手邊的工作,可是由依知道真嗣听到了。她跑上前摔落天野真嗣手中的水管,用力抱著他叫著︰
「不要去!真嗣不要去!待在由依的身邊,哪里都不要去!」
天野真嗣也听到了,但他依然沒有回答。一個一直以來都有的念頭,此刻在他心中快速形成一個計劃。
到了夜晚,天野真嗣替由依蓋好了棉被,轉身準備出門。
「不要去!」由依從床上坐起,著急地想阻止。在爬下床時她不慎被棉被絆住,小小的身子從床沿飛快地向下墜落。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天野真嗣迅速轉回,伸手抱起了快要跌地的她。
「不要去。」由依仍是固執地要求,黑白分明的大眼望向天野真嗣。她很少向真嗣要求過什麼,但是這次,就算惹真嗣討厭,她都不能讓他走!
天野真嗣將由依抱上床,從櫃子里拿出他倆簡單的行李塞在由依手中,輕聲但堅定地說︰「等我,我一定會回來。」
由依拼命搖著頭,死命地抓著真嗣的衣袖不放,整個人已哭成了淚人兒。
沒有飯吃的時候,她從來不會哭;生病的時候,再難受她也沒掉下過一滴淚;可是,當她感到真嗣可能會離開她時,淚,再也止不住了。
天野真嗣硬起心腸,仍舊轉身離去。要讓由依月兌離現在這種艱苦的處境,必須要有所犧牲;而他,願意為了由依這麼做。
由依哭著,被天野真嗣鎖在房間里。夜愈來愈深了,盡避已沒有力氣再繼續哭,由依的眼眶依舊是濕灑灑的。她不知道真嗣去了多久,時間是無比的漫長,高掛天上的圓月也愈來愈明亮了。
像是過了一世紀般漫長的時間,鎖住的房門被輕聲打了開來,天野真嗣像風一般竄進屋內。沒開燈的室內只可勉強辨認身影,看不清天野真嗣臉上的神情。
「別出聲,趁沒人發現我們快走!」
天野真嗣用一件大風衣細心的裹住由依,抱著哭累的她在只有月光的宅子中穿梭。這時由依注意到天野真嗣的手上多出了一包不知從何而得的東西。
雖然抱著一個人,天野真嗣依舊能身手矯健地攀上高大平滑的圍牆。
從牆頭上,天野真嗣如飛鷹般完美地躍下著地,帶著由依,再度飛奔在夜晚的東京街頭。
之後,天野真嗣和黑澤由依坐在從東京開往關西的夜車上,他拿出一張身分證,上面貼著黑澤由依的照片,卻寫著木崎由依的名字。
「從現在開始,你的名字是木崎由依。」天野真嗣十分認真地說。
由依用力的點了一點頭。從今以後,她不再是黑澤家龐大事業的繼承人,不再是人人稱羨的千金小姐,她毫不眷戀的拋棄這一切,她從未在乎的。現在的她,叫作木崎由依,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子,只想擁有平凡的小小幸會,只希望能和身邊的天野真嗣一起度過未來的每一個日子。
列車開動了。由依依偎在天野真嗣身旁,屬于東京的一切產車窗中飛快地向後退。不同于幼時離開台灣所懷著的那分傷心、不安和害怕,現在的她是哭樂的。
爸爸,再見了,哥哥,再見了,有著藤花樹的庭院,再見;屬于黑澤由依的一切,再見了……
東方的天空露出一絲曙光,朝陽的晨曦照下,這是她和真嗣第一次一起迎接的日出啊!木崎由依將頭輕輕靠著天野真嗣的肩,只要有他在她的身邊,她就什麼也不害怕。
累了一晚的由依沉沉進入夢鄉,這是她有生以來睡的最安穩、甜美的一次。
一旁的天野真嗣臉上有著溫柔且堅定的神情。
明天,他與她都相信會更美好。
第五章
坐落在東京最頂級的銀座區中,有一棟十分高聳的大樓。大樓是一層層疊起的辦公室,位在最頂層的,是一家在銀座屬一屬二的知名高級西餐廳。
能在位處銀座地價最高的中央通上的西餐廳用餐,是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遙遠夢想,更何況是能坐在被特別隔開的靠窗位置。
二宮航平透過玻璃帷幕向下俯瞰聞名世界的銀座夜景,聳立的高樓和熱鬧的街道,將銀座點亮成一座充滿光輝的不夜城,璀璨的夜之鑽。由高處縱覽全景,更能將這用千萬兆元和無限繁榮造就的極至人工美景盡收眼底。
真想讓由依也能欣賞這麼美麗的夜景。二宮航平在心里想。
坐在二宮航平對面的黑澤憲一微撐著下巴,也是若有所思地注視著窗外的夜景,但是心中卻沒有絲毫的興致去欣賞這專屬于貴賓的景色。
縱有再美麗的景色在眼前,如果失去了想一起共賞的人,也只不過是普通無味的畫面罷了。
他是全日本最龐大企業體的繼承人,二十五歲的他,無論在任何方面的條件皆是一時之選,身旁卻從未出現過女伴。是他的無心與不願,摒退了所有想接近他的女人。在所有人的眼中,黑澤憲一是個無可救藥的工作狂,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惟有將自己全然地投入工作中,才能暫時遠離那始終無法隨時間淡忘的傷痛,他的生命才會有意義。
黑澤憲一的生活里沒有娛樂、沒有休閑,只有工作。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接掌黑澤家名下的所有事業。只有成為黑澤家掌握實權的主事者,他才有力量去保護他世上惟一的珍寶,他最疼愛的妹妹黑澤由依。
盡避再找到由依的希望渺茫,黑澤憲一仍是不放棄,期盼終有一朝能把妹妹接回家。只要他有力量,就不用再擔心父親的存在,他能給由依最好最富足快樂的生活。
「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