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幫我遞辭呈,」寒秋水暴跳如雷,「你老哥是什麼東西?」
「我老哥叫秦牧野,也叫烈長雲。我只知道他孤僻、冷傲,至于是什麼東西,我就不太清楚了,下回踫到他時,我再幫妳問好了。」
寒秋水白了他一眼,「既然秦牧野是你哥哥,為什麼他姓秦,你卻姓烈?」
「這就說來話長了。」他松開緊抱著她的雙手枕在腦後。「等我們結婚以後,我再告訴妳。」
「不,我現在就想知道。」寒秋水本來還想加一句。我嫁不嫁給你還不一定呢。但她忍下不說,烈長虹跟一般人不一樣,他脾氣奇大,個性難以捉模,她怕萬一激怒他,後果會不堪設想。
「十五年前,『仲安醫院』還叫做『和平醫院』的時候,我爸爸和卓仲凱不僅是該院合伙人,更是知交好友。」烈長虹靜默良久,開始娓娓道來。
寒秋水聞言都怔住了。
「那妳爸爸呢?」她沖口問道︰「為什麼『和平醫院』會變成『仲安醫院』,而且是由卓仲凱一個人獨資?」
烈長虹寒光逼人的黑眸掠過一絲陰霾,淒涼地笑了笑,「因為卓仲凱害死了我爸爸,獨吞了『和平醫院』所有的資產。」
「啊!」寒秋水睜大了眼楮。「難怪你想殺了卓小姐泄恨。」她想起那一夜在白色小木屋內,她和秦牧野為了卓仲凱的女兒幾乎反目。
「沒錯!」烈長虹苦澀地揚揚嘴角,「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讓卓仲凱也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瞧他說得悲憤,寒秋水不禁心生憐憫,俯身依偎在他懷里,希望給他一點溫柔的慰藉。
「卓仲凱也真心狠手辣,但他怎麼做得到呢?」
「他利用我爸爸出國期間,收受黑道兄弟的賄款幫他們被捕的老大開立需住院診療的證明,然後再協助他們逃逸。等我爸爸回國時,才發現醫院已經變成罪犯收容所,他正想大力整頓,和卓仲凱劃清關系時,便因為偽造文書、鋃鐺入獄。卓仲凱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警方把一大堆莫須有罪名硬加在我爸爸頭上,害他含冤莫白,屈死在獄中。」
寒秋水听得咬牙切齒,「你媽媽呢?她為什麼不找律師幫你爸爸伸冤?」
「她有不得已的苦衷。」烈長虹的眼眶盛滿淚水。
「什麼苦衷比救自己的丈夫更重要?」寒秋水霍然而起,雙手叉在腰間,大口大口噴氣,「要是我,一刀子把卓仲凱砍成兩斷。」
烈長虹十分感動地望著她,再一次確定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因為當時我媽媽發現我老哥愛上了卓妤歡。」
「卓仲凱的女兒?」
烈長虹點點頭。
「十五年前?」她驚呼。
「十年前,那時我爸爸和卓仲凱已經合伙五年了。」
寒秋水真是一頭霧水,「可是,那天我看到那個小女孩頂多十七、八歲。十年前她才七、八歲,你老哥就愛上她,他有戀童癥嗎?」
「我知道這很不可思議,但是愛情本來就是微妙且沒有邏輯可言。就像我們的邂逅,進而相知相愛一樣,也許都是上蒼冥冥之中安排好的良緣,誰說得準呢?」
這對兄弟果然不同凡俗,一個是痴情奇男子,一個是薄情負心漢。
寒秋水暗暗喟嘆,為什麼自己遇上的不是秦牧野而是烈長虹。
「我是被你逼的。」她月兌口而出。「如果上蒼真那麼神,你早該下十八層地獄了。」
「喂!」烈長虹也坐了起來,「這樣詛咒自己的丈夫,你那麼想當寡婦啊?」
「又來了,要我說幾百次你才會懂?你听清楚,我,寒秋水從來沒說過要嫁給你,請你別再痴心妄想,胡言亂語。」
烈長虹邪惡地笑著說︰「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沒有任何男人會娶妳的。」
他一副「妳已經無路可走,乖乖認命」的表情,活活要把寒秋水給氣死。
「如果有人敢娶我呢?」
「那我就去偷他的老婆。」
「你無恥!」
「而且卑鄙!」他幫她罵個過癮,從沒想過娶個老婆還得做這麼大的犧牲。
巴望嫁給他的女人多如天上繁星,偏偏寒秋水是個怪胎,都已經跟他袒裎相見了,還死鴨子嘴硬,說什麼也不肯嫁給他。
娶她進門,從最早的輕而易舉,變成現在的困難重重,若不是烈長虹的自尊心作祟,他可能早就把這個不知好歹的女子三振出局了。
什麼女人嘛?哀淒慘烈的一段往事,經她一攪和,成了三流肥皂劇,不談也罷!
「那後來咧?」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爸爸死了以後你們怎麼辦?」
「不罵我啦?」語氣中盡是不正經。
「留給你自己罵。」寒秋水狡獪地一笑,「反正你懂的中文詞匯比我多,像殺千刀啦、王八蛋啦、下流、齷齪、禽獸、畜牲--。」
「夠了夠了!越說越不象話。」烈長虹算是敗給她了。「這樣損我,看我不把妳香艷刺激的照片公開發售。」他是標準的騙死人不償命。
「你,」寒秋水的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你把……我拍成照片?」
「對啊……」他賊兮兮地說︰「除非妳答應嫁我,要不然有妳受的。」
「你趁我睡覺的時候拍的嗎?」多好的時機!烈長虹都沒想到可以用這個藉口來圓謊。
「是啊!妳的睡姿很撩人。」
「可惡!」寒秋水的拳頭像雨點一樣,輪番打在他身上。「你給我交出來,交出來!」
「我拿去沖洗,明天再給妳。」烈長虹浮起大大的笑容,伸手一扯,把她摟在懷里,教她動彈不得。
寒秋水心慌意亂,氣急敗壞,掙扎了好一會兒,終于力竭地幽幽問道︰「你真的拿去沖洗了?」
「妳究竟要不要嫁給我?」
「先回答我的問題。」
「先答應我的求婚。」
「沒有鮮花、鑽戒,也沒有燭光晚餐,就這樣答應你太沒面子了。」寒秋水輕顰薄怒,噘起小嘴,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這容易,」話聲未落,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喂?」停了二十秒,烈長虹斂起臉容,將手機收進西裝口袋。
殺人放火啦?瞧他一語不發,寒秋水不悅的問︰「女朋友讓人搶啦?」
敝了,他沒有反唇相譏,陰沉的眼神反常地令人不寒而栗。
「我出去辦點事,很快就會回來。」
寒秋水冷眼看著他穿戴整齊,拎了一只他不曉得什麼時候帶來的黑色皮箱。
她不肯問,等著他主動解釋。
但一直到他形影離去,都沒有告訴她為什麼。
寒秋水枯坐在床沿上,惆悵趁隙鑽進心底。忽然她興起再見他一面的沖動,那願望來得如此強烈,她快速跑向陽台,跌跌撞撞地倚著欄桿遠眺他的背影,以及──
天啊!映入眼底不只是烈長虹的形影,還有一名高大的女子。那女子接過他手中的皮箱,還為他開車門,態度謙卑得像個--
寒秋水的腦子嗡嗡作響,一大堆不淑女的、包括台灣名產--三字經,全部竄向喉間。
離開烈長虹,這是寒秋水最後的決定。
她縱然不是傳統道德規範的擁護者,卻也是出自良好的家庭。和烈長虹在一起的那夜,她已經認定他是她今生的新郎,盡避他飄忽不定的行蹤,令她很不踏實,且沒有安全感,盡避分手的念頭經常縈繞在腦海里,但她始終不曾付諸行動,因為她相信她應該是他的唯一。
以前犯下的錯誤,不能要求他現在彌補,為此關于他甚囂塵上的風流韻史,她寧可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