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少賢的心思他不是不懂,人人都以為他喜歡上的是獄寧兒的外貌,只是他自己知道,他喜歡的是她的性子。
「城主大人,太夫人到了。」內城總管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宇文懷燕有絲不耐地擰了下眉後才松開,「進來。」
一會兒後,門口傳來拐杖柱地是聲音,宇文太夫人在一群丫鬟簇擁下走了進來,凌厲的老眼掃過房里幾個小輩。
任少賢跟季御兩人對看一眼,對太夫人拱手道︰「臣參見太夫人。」
「嗯,你們在也好,有些話,我想同城主說說,你們也听一听。」宇文太夫人輕輕地點頭,目光轉向那坐在桌首的兩兄弟,眼底的情緒是復雜的。
這大孫子沒什麼不好,雖然媳婦兒不得她的心,但大孫子自小就是乖巧又伶俐,長大了之後更是出息,只是壓根不听她的話,讓她是又氣又苦。
除了宇文懷燕之外的三人都苦笑了一下。
「城主,听你說這些日子把那妓子給養在外城的別院里了?」宇文太夫人也沒工夫拐彎抹角,先前出的事,已經嚇跑了四個,剩下這四個,大孫子天天不在內城里待著,壓根沒機會,幾個老臣子都開始抱怨了。
那妓子二字一出口,宇文懷燕臉色便變得十分難看,原本總是笑盈盈的眼角眉梢此刻全是怒意,「女乃女乃,寧兒不是妓子,您老人家別隨意出口說這種骯髒的字樣。」
宇文懷康如坐針氈一樣的難受,跟著任少賢還有季御兩人一直往角落縮,恨不得自己能夠消失在這里。
「不是妓子是什麼?你一個城主,跟一個賤民混在一起成何體統?不過是張臉皮子好看點,就迷得你神魂顛倒不知輕重嗎?」宇文太夫人沉聲怒喝,一點也不退縮,手里的拐杖又是重重地頓地作聲,「你要是真喜歡,娶了正妻之後再迎門做妾,現下,你去給我挑個正正經經的媳婦兒!」
「我的婚事,自有皇上定奪,女乃女乃不必多慮,至于你口中的那些正經媳婦兒……」宇文懷燕語氣不慍不火,只是讓人覺得冷淡,如今一個停頓,讓一旁的三個人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上一次,大哥用這種語氣講話,滅了臨近邊界的一個小柄,那小柄在權州的屬州邊界燒殺掠奪,大哥說完話之後,扛起劍領兵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從此歸屬辰曦。
「你口中的幾個正經媳婦,誰的手上不髒?女乃女乃,有些事,當放即放,孫兒既為城主,自會擔起城主之責,七星城主婚事自古便由天子賜婚,不勞您老費心。」宇文懷燕忍下胸口的怒意,女乃女乃年少守寡,辛苦撫養爹親長大,只是她持權已久,不管什麼事都想要在她的掌控之中。
這二十幾年來,娘親雖為城主夫人,但城主事務一切仍是由女乃女乃做主,絲毫不放權給娘親,若不是有爹親的疼愛,娘親怎受得住女乃女乃這樣的刁難!
「你……」宇文太夫人氣得噎氣,手上的青筋浮現,臉色紅白交接著,沒想到孫子居然會對她說出這種話!
「大哥!」宇文懷康不得不再次跳出來當中間人。萬一把女乃女乃給氣死了,那可不是彈劾的問題而已。
「好!好!好!」拐杖重重跺地!宇文太夫人伸手指著宇文懷燕,手指顫抖著,「天子賜婚是嗎?我再看你怎麼上褶子讓皇上賜一個妓子給你!」重重地一甩袖,踩著憤怒的步伐離去。
房里一片寧靜,沒人講話,也沒人敢說話。現在任少賢知道城主的打算了,城主居然想迎娶寧兒姑娘為城主夫人,他剛才還一直在捋虎須。
倒是宇文懷燕跟個沒事人一樣,方才太夫人氣憤離去的事就像沒發生過一樣,他取出旁邊櫃上的卷軸,打開來是外城的兵力布置圖,然後揚起笑——
「我們繼續。」
宇文懷康跟任少賢、季御對看一眼,三個人模模鼻子,也當成沒事一樣地靠過去。
第8章(1)
自從獄寧兒上次跟宇文懷燕發了頓小脾氣後,宇文懷燕對她更是疼寵,三不五時就會抽空帶著她四處走走。
這讓獄寧兒心里的不滿稍稍消退了些,飯後,兩個人又在別院里散步,看看月亮吹吹風,倒也是一番風情。
今晚的月亮特別的圓,特別的亮,兩人並肩漫步著,春神報到,滿庭花香,讓她心情也特別的好。
「听管事說,女乃女乃又派嬤嬤來教你習藝?」宇文懷燕話出口不禁覺得好笑。女乃女乃拿他沒法兒,就開始變花樣想折騰寧兒。
「嗯。」獄寧兒低頭折著手指頭數道︰「琴、棋、書、畫樣樣有,還有教女紅的、儀態的,算一算,都來過五個嬤嬤了吧。」每個都來個兩三天就讓她打發走了。
宇文懷燕笑了笑,「你這春主,還能讓誰來教你規矩?」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發,寵溺地捏捏她的鼻。
獄寧兒听他這樣講也笑了,忍不住想起往事,「小時候娘天天讓我學規矩,那些個嬤嬤總喜歡動手擰人,我是越大越不服氣,學規矩說就好了,干嘛那樣動手動腳的?直到一次娘在接待一個貴客時,我故意到外頭玩了滿身泥回來,還穿著男裝大喇喇地在娘跟貴客的面前晃,娘當時臉都氣青了,罵著我說規矩學哪去了?我氣了,也很大聲地回她說︰教我規矩的嬤嬤一天到晚只會打我,我沒爹疼、娘又不愛,隔壁的小玉也是這樣,不如學她去外頭當乞兒,都比現下這樣被管束的好!
「我娘一听,淚珠子馬上滴滴答答的落,急忙忙地上前卷起我的衣袖,才發現我臂上都是淤青,抱著我直說對不起我,馬上把那位嬤嬤給趕走了。」
這是宇文懷燕第一次從她口中听到爹這個字眼,就他得到的消息,這獄家幾位姑娘全是從母性,而身邊也沒出現半個男人。
「你爹?」
「是個笨蛋。」獄寧兒簡單的應付過去,爹跟娘的愛恨情仇可不是她這個小輩能說的。
「你現在的性子倒是跟小時候沒兩樣。」她不想說他也不提,促狹地打趣她。
「城主,你是在抱怨寧兒不夠溫柔體貼嗎?」一雙晶亮大眼斜睨著他。
「沒,你想多了。」他哪敢說實話,說了實話肯定讓這丫頭片子給記在心里。
算他識相。獄寧兒心里高興,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宇文懷燕見了,只是伸手勾住她縴細的腰,嗅聞她淡淡的發香。
「你的這聲城主到什麼時候才想改?」宇文懷燕狀似無意地笑問。
「等到天子賜婚。」獄寧兒笑笑地回他。前些天她已經從春花的嘴里听到消息,知道他為了她又跟太夫人起了沖突。
想了想,她這才知道為什麼太夫人又突然間莫名其妙的說要她學規矩,敢情是孫子給氣受,就想發泄在她身上。
雖然他們之間從沒有言明,但是那份情意卻是在彼此之間生了根,發了芽,如今正在茁壯著。
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間,她怔然了一下下,隨即涌上心口的,就是擋也擋不住的喜悅跟情意。
這男人,狡猾得很!從不跟她明說,讓她有些患得患失,原來他想打這個主意。
「你都沒問過我,怎麼知道我答不答應?」明明高興,嘴上還是要使點性子。
「不用問,你就是我的。」宇文懷燕淡淡地說著,語氣暗忖著,沒想到他也會有這幅模樣出現,還以為就只是精得跟狐狸一樣而已。
不過……他這份全然的霸道,卻讓她一顆心像灌了糖水一樣,扭扭肩膀,才小聲地說了一句,「臭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