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秀突然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沒想到他也會去猜測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姑娘家想做什麼?
「對了,我娘要你有空的時候也去看看她,她很想你。」宋曜文低頭嗑瓜子,想起家里母親大人的囑咐。
尉遲秀想起了宋夫人,目光微微泛暖,有些思念閃過眼底,「芸姨的身子還好嗎?」小時候,父親忙于朝政,對他可以說是不聞不問,再加上親娘早逝,他就像個沒人要的孩子,感受不到任何的溫暖,直到芸姨的出現。
芸姨是父親麾下參軍的妻子,當時借住在尉遲府里,對于他是心疼又呵護,可以說是自小帶大他的女乃娘,他所欠缺的親情,都在芸姨身上得到了。
也多虧如此,不然他今日恐怕也不會是十六衛將軍之一。
「壯得跟頭牛似的,她要我告訴你,別老待在宮里,叫你快點討個老婆。」宋曜文可有點受不了娘親的唆,再加上剛成婚的妻子,婆媳倆連成一氣,就專門對付他這個兒子兼丈夫。
「……」尉遲秀微微無奈的吐口氣,怎麼個個長輩都要他成親?難道不成親,他就不是尉遲秀了嗎?
「習慣就好。」宋曜文安慰地拍拍好友的肩膀,在還沒娶妻前,他所過的日子就跟阿秀差不多,一天到晚都有人念著他成婚,還好現在解月兌了。
緩緩撥開肩上那只熊掌,尉遲秀不想理會他的幸災樂禍,視線不由得又飄回去那縴瘦的人兒身上。
他瞧見她先是轉頭看了下四周,而後拿起桌上的瓜子,一雙水眸瞧著街外,縴指捻著瓜子,衡量了一下,突然扔了出去。
扔了幾次,似是扔不中她想要丟的目標,她不開心的嘟起嘴,氣鼓了雙頰,不服氣地咬咬唇,繼續拿起瓜子往外頭丟。
她身邊的丫鬟先是制止地說了幾句話,而她也氣嘟嘟地回了幾句,然後伸出一指,指著樓下的一隅。丫鬟看了之後,竟然跟著拿起桌上的瓜子往外丟?
尉遲秀輕笑著,忍不住好奇她到底在丟誰,他順著她的手勢方向往街外探去,瞧見原來她那個位子的下方,正好有一對乞兒,一大一小,看上去,大的正在欺凌小的,她扔的就是大乞兒。
只是她不會武功,扔的瓜子總是落在大乞兒腳邊,怎麼也丟不中他。
噙著抹笑,尉遲秀拿起自個兒桌上一粒瓜子,瞄一眼她的手,見她一扔出,他凝氣于指,瓜子也疾射而出——
「哎呀!」大乞兒被這蘊藏內力的瓜子打中,痛得哇哇叫。
他的視線再轉回她身上,只見她果然露出沾沾自喜的笑靨,兩手無聲的合掌小小拍動,眉眼動人,水眸里閃爍著興奮。
「瓜子是拿來吃的,不是拿來丟的。」宋曜文涼涼地道。從沒見過阿秀會對姑娘家這麼好,還笑得這麼溫柔,嘖嘖,有人春心蕩漾嘍。
再丟一個瓜子到他臉上,尉遲秀不理會他,轉了個話題,兩人談起公事。
等到他們要離開的時候,尉遲秀回首看向方才那姑娘坐的位子,位子上的人早已換了一批,秀美的人兒早不復見。
心底突生一股淡淡的失落,但他沒放在心上,轉身跟著宋曜文的腳步離開,但就在步出酒樓的時候,眼角余光瞧見一抹白影。
仔細一看,正是方才他所注視著的那位姑娘,此際她身邊沒有任何人的陪伴,手里正拿著熱騰騰的饅頭放進方才被欺負的小乞兒碗中,還順便掏了幾錠碎銀子給小乞兒。
「阿秀!」走在前方的宋曜文瞧他沒跟上,回頭喚了一聲。
再看一眼那善心的姑娘,尉遲秀微微一笑,抬腳跟上好友的腳步。
第2章(1)
「尉遲、尉遲。」
皇宮里,九曲彎橋上,一名男子揚著手,對著前方不遠處叫喚著。
九曲橋上,一名穿著銀色英武鎧甲的男子停下腳步,回首看著那道由遠而近的身影,俊逸的臉上勾起一抹笑。
那人越走越近,一張絕世風流的桃花臉也落入尉遲秀的眼底,「魏將軍。」頗為稀奇地看著對方,他記得,此人若不到值班日,是絕不會進宮一步的。
魏齊給了他一記白眼,表示對他揶揄眼神的不滿,「我是不想進來,但江將軍身體微恙,今兒個該他巡視東宮,我只好代他的職。」
尉遲秀頷首,同時笑看著他,「那應該在東宮駐守的你,怎麼會在這御花園里?」當職卻擅離職守,又是何故?
魏齊尷尬一笑。其實他是在偷懶沒錯,這家伙明知故問嘛!
傍了他一個了然的笑容後,尉遲秀舉步向前,身後另外兩名副將識相的離他們兩人幾步遠。
「找我有何事?」行進中他問道。
魏齊揉揉有些僵硬的頸子,「沒事就不能找你聊天?」挑起眉,他有些挑釁地說著。
「你要是給大將軍撞見了,可就有得瞧,想聊天,等出了宮再聊不成?」尉遲秀睨著他。真服了他的隨性,好在如今是天下太平的日子,要不以他這樣當職,早就依軍法處斬或卸職了。
魏齊不在意地擺擺手,「放心啦,大將軍今天都不會進宮,況且我出宮哪有機會跟你聊?每次約你,你都找借口推托不到。」他有些埋怨,說到底,他跟尉遲也算從小一起長大,更是沙場上的同袍,如今升調回宮,兩人見面的機會反而少之又少。
「要是你約我的地方能夠換一換,我想我會很願意跟你見面。」尉遲秀嗤笑一聲,誰教他每回約見面的地方,不是花街柳巷,就是他那座宛若青樓的府邸。
「老宋不是也有約你去酒樓?」魏齊抗議。一樣都是去酒樓,為什麼他約,就不肯來。
白了他一眼,尉遲秀停下腳步,「因為他約的地方就只是‘酒樓’而已,而你約的酒樓,通常有一堆胭脂粉味。還有,快回東宮去,我還要巡視別的地方。」
「多聊兩句不成啊?」他氣瞪著眼。
尉遲秀瞟他一眼,一手向不遠處的兩位副將揮了下,兩名副將立刻跟上前。
轉身離開時,他丟下一句,「不行。」而後一點也不留情地走人了。
留在原地的魏齊嘴里叨念了幾句後,撇過頭,氣呼呼的也走了。
近秋的長安,熱氣仍然襲人,午後的街道上,行人銳減,多數人都不挑這個時間出來走動,大半都躲在酒樓里听曲喝茶。
不過,有些時候也有例外,就如同現在正在大街上一隅拉拉扯扯的三人。
沈耬荳一張秀美的小臉蒼白如雪,唇色也染了白,一看就知道身體不適,但身體不適的人卻還站在毒辣的大太陽底下曝曬著,這可不是她自願的。
「小姐,待會兒到尉遲府詢問後還是沒消息,咱們就到下一位十六衛將軍府去問問。」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阿福說道。
小綠極為不悅的瞪著他,「不行!這座將軍府去完後,小姐一定要回去休息!」這個卑鄙的小人,難道他沒看見小姐人很不舒服嗎?
這近半個月來,小姐天天奔波在大街上,長安城這麼大,他也沒為小姐雇頂轎子,太陽又那麼毒辣,流了汗又吹了風,小姐早就病了,這個小人居然還這麼壓迫小姐!
「老爺子還等著消息,咱們自然要把握時間,小姐,妳說是吧?」阿福嘴里說得客氣,但攙扶著沈耬荳的手,卻用著十足的力量,硬是將腳步虛浮的她往前拖。
小綠再也忍不住了,氣呼呼的沖上前,「你放開小姐!」她伸出手,跟他拉扯了起來。她要保護小姐!
「妳干什麼?」阿福低斥了一聲,用力的推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