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說啊,難道告訴他鳳喬心里頭裝著別的人,所以才自尋短見的麼?淚水沒入發中,除了搖頭便還是搖頭。
「鳳喬,再幾日我們就結為夫妻了,你若是有事便向我說,我是什麼都會應你的,再不要做這樣的傻事。」
「公子,你說什麼?再幾日我們……就要成親了?」
程繡兒驚覺,原來他就是鳳喬說的那個承哥哥麼?那個要與鳳喬做百年之好的承哥哥麼?鳳喬,他似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啊,你怎麼不要呢?
此話一出,徐承儒怔在了當下,鳳喬叫自己公子?自小便識得的鳳喬,怎麼竟叫自己公子?她從來都是喚自己承哥哥的啊!細細想來,她的聲音似乎與先前有些不同,哪里不同卻又說不準,只是一瞬間的感覺。「鳳喬,你叫我公子?」
程繡兒一怔,錯了,鳳喬叫他承哥哥的是麼?垂下雙目,不知怎樣說,說鳳喬已經死了,說她不是鳳喬而是繡兒?說她借尸還魂?誰會相信她的話呢?若是信了會怎麼處置她呢?會不會拉到祠堂里?她不敢再多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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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三天,穆府里的人發現二小姐全和以前不一樣了,她只認得自己的母親和徐承儒,別的人一概叫不上來,諸多習慣也都不一樣了,早上一早就起來,梳洗都自己來,斷不肯讓別人伺候,書卻不再看了,琴也不模一下,只是坐在那兒發呆。
穆府的客廳里,身材魁梧的穆老爺,嘆了口氣,
「唉!你說這……這可是怎麼一回事啊?鳳喬怎麼變成這個樣子?這……這可讓我如何向承儒交待啊!唉!」
鳳喬的母親榮氏哪里有什麼主意,听老爺這樣一說就流下淚來,「這孩子平日里極是听話的,誰知道竟是這樣的倔強,連命也不要了。老爺,那個江辰宇真是……」
「我倒還能騙你麼?成威鏢局這一次是損失慘重,鏢師死了七名,五個人的尸首帶回來了,兩個人連個全尸也沒有,唉!那個江辰宇倒是條漢子,抱了賊首從崖上跳了下去,鏢是保住了,這人就……回來的人說下面是江,怕是沒命了……說他做什麼?便是活著回來了,鳳喬也是要嫁給承儒的!這婚事是胎里就訂的,十幾年了,難道徐家沒落了,咱們就不認麼?我穆雲可不做這樣沒情沒義的事。再說,承儒雖無心功名,可是學問卻是頂好的,在平郡縣里就數他那兒的學生多!鳳喬嫁過去雖說不能吃山珍,穿綾羅,倒也是不會受苦的,她體會不到我這當爹的難處啊!」
「老爺,你說鳳喬是不是受了驚嚇了?怎麼和從前不一樣了?玲瓏說這幾日她只坐在床上發呆,書沒看,琴也不彈了,別是得了什麼病了!」
穆老爺搓搓手,卻想不出個好法子來。
「這……後天就行大禮了,這時候找大夫來,可是不好,再說,鳳喬的身子看來是好的,大夫來了也是沒法子。不如,等成了親再說吧!這幾天承儒來了沒有?」
「沒有,還是鳳喬出事的那天來的,也是急得很,鳳喬啊,這樣好的人兒,怎麼就……承儒說今天過了晌午再來,和老爺商量一下後天的事。」
「好,好,可不能給他知道鳳喬和姓江那個小子的事,這事傳出去,別說鳳喬做不得人,我這老臉可也沒處放了!你去鳳喬那里再看看,別又使了性子,我再經不得她這樣的嚇了!」
唉,平日里最是溫柔膽小的女兒,沒想到做事竟是如此決絕,現在想來也在害怕,還有說不盡的煩心,本是打算得好好的,卻出了這樣大的岔子。怎麼也想不出,鳳喬又不中意承儒的哪里?比來比去他都不比姓江那小子差,不,哪里都是比他強啊,再說和這姓江的小子認識也才不過一年,她和承儒可是打小就識得的。前幾年提起這親事,她也沒說什麼,這一年里卻是听也听不得了,每每都哭得什麼樣子似的,是他老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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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玲瓏躊躇,不知當講不當講,每次和小姐提起嫁人的事,都會惹得小姐哭,只是這嫁衣再不試試,可是改不得了,總不能讓新娘子在成親的那天穿了件不合體的嫁衣嫁人啊。
程繡兒總是不習慣別人叫她小姐,平日里都是她老爺、夫人、公子、小姐地叫著別人的,現下里有人叫她小姐,她一時反應不出來。
「玲瓏在叫我麼?」
這個玲瓏是個乖巧的人兒,一直在她身邊陪著,想來是鳳喬小姐的貼身丫頭吧。這幾日里她才知道,這兒是穆府,鳳喬是穆府里的二小姐,是個會吟詩,會作畫,會彈琴的絕美女子,她與徐承儒自小便有婚約,也知道徐承儒是百草堂里的先生,是個學問好,品性好的人。可她听那日里鳳喬的話,似乎心里的人是一個叫辰宇的人,她問玲瓏、問鳳喬的母親都支吾著不肯說。
「是啊,小姐新衣已經送來十天了,試試吧!」
「新衣?」
「對啊,後天小姐就要和徐公子成親了,這嫁衣總得試試看看合適不合適啊!」
啊,對,鳳喬小姐要和徐公子成親了,可是,可是鳳喬小姐已經死了,這婚事怎麼辦?
「小姐,嫁衣繡得很好看,這紅繡坊里的活兒還真細。」
紅繡坊?是給她活的紅繡坊麼?抬頭,玲瓏手里捧著的竟是自己死前繡的最後一件嫁衣,那時繡著的時候還想著,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姐要成親了,尋得的可是個好郎君麼?
「小姐,小姐!」看著小姐盯著嫁衣發呆,一行淚竟沿著她的面頰流了下來,玲瓏心里嘆口氣,看來這嫁衣是試不了了。
程繡兒心亂如麻,是天意麼?自己一路走來的種種苦處,從今天開始就結束了,上天要給她一個全新的開始,一種不一樣的生活麼?撫上胸前的桃木符她不由地這樣想,這個桃木符在她醒來時就如從前一樣掛在她的胸前,或者真是它帶來的好運?
伸手接過嫁衣輕輕地貼到臉上,那細細的綢緞,那凸起的花紋,是她曾經怎樣期盼的啊,如今當真是她的了麼?抖開來披在身上,從今天開始她就是鳳喬了?
跋來的榮氏推開門,見著的就是披著新嫁衣的女兒,當下就怔住了。難道,女兒想通了麼?
「鳳喬?」
「娘。」
幾日下來,程繡兒已經叫眼前的這位慈祥美麗的婦人作娘了。
「鳳喬你可是……可是願意麼?」
「願意什麼?娘?」
「願意了親事?」
徐承儒那溫文儒雅的容貌躍進腦中,她的臉霍地紅了。
「娘做主吧。」
「好,好……好女兒,你終是想得通了,我得把這消息告訴老爺去才成。」
看著鳳喬娘的身影,她的心中一痛,鳳喬,鳳喬,你可怪我麼?我代了你生活,喚你的父母作父母,嫁你夫君作夫君,鳳喬,你可怪我麼?恍惚間看到鳳喬,她一路奔走,匆匆地回頭對自己一笑,「繡兒,你代我為我的父母盡孝,代我嫁給承哥哥,不要他失望,我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
「鳳喬,你要去哪里?」
看到鳳喬頓了一頓,卻又繼續向前趕去,「繡兒,我要去尋辰宇啊!我走了,繡兒,穆府和承哥哥就拜托你了!」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別嚇玲瓏啊!」
玲瓏真的給嚇著了,小姐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就連目光也僵直了,無論她怎麼喚,也不應聲。
「小姐!小姐!」
「玲瓏?」程繡兒緩過神來,看著一臉焦急的玲瓏不知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