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門外等了將近半個鐘頭,中間又按了一次電鈴,可是她沒有開門,魏廷聖突然膽怯,不敢再試圖進入,今晚的情勢發展至此,所有人的情緒都很混亂。
面對這樣的狀況,還能強求誰冷靜?
當年他明明只與她相處不過一、兩個月,好多記憶卻是如此深刻,在腦海中翻滾,一件件就這樣回到記憶的畫面中,就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是如此的清晰。
當年的他絕對是喜歡這個女孩的,可是還沒機會認清他的感覺,讓這段感情開花結果前,她就離開了,也是在她離開後,他才認清自己的心情,了解自己的情感。
他當然憤怒,當然覺得痛苦,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走了出來。
他原先以為他才是最倒楣的那個人,但感情的事只能認了,失去的財物就當作是付出的代價……可是他真的沒想到,親眼再見到她,知道她的狀況後,才知道她過得更辛苦。
他好想問清楚,當初她來到美國時不是懷孕了嗎?那個孩子呢?是……他的嗎?是他的孩子嗎?
這一切今晚統統得不到答案,魏廷聖嘆口氣,突然間,他想起方才梁奕貞嘴里說出的那些指責,他的心一震,知道他們之間當年之所以會突然分開,一定出了些問題,而這些問題很可能是出自一個人——那就是他的母親,還有那個他這輩子發誓絕對不想再見到的女人李怡璇!
魏廷聖相信,當年的事絕對有蹊蹺,他必須去查清楚,或許小貞根本就是含冤離開,根本就是被騙了,而他也被騙了。
于是魏廷聖轉身離開,不再強求今晚一定要談清楚,此刻的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離開公寓,開著車行駛在深夜的道路上,他的心情難以形容,說是輕松,卻也感到沉重,深怕自己就這樣誤會了她,跟著自己的母親一起誤會了她。
回到飯店,魏廷聖沒有多做停留,立刻拿起電話撥回台灣,想向母親問清楚這件事。
他不擔心現在已經很晚了——美國與台灣的時差剛好相反,台灣此時正是白天,打電話回去剛剛好。
坐在飯店房間內的沙發上,魏廷聖兩眼無神的看著天花板,听著電話接通的聲音回蕩在耳際。
此刻他真的選擇相信小貞,他相信小貞不是那樣一個愛錢的女人,單看她這些年來寧願帶著孩子獨自生活,就可以知道。
可是他也很清楚,如果他真的誤會小貞,那小貞這幾年來過得這麼辛苦,他就是她所承受一切辛苦的元凶,都是他害的……
電話接通,是家里的僕人接的電話,他立刻要求跟母親談話。又等了幾分鐘,終于與魏母通上線。
魏母一知道是兒子打來的電話,立刻高興的趕來接——自從兒子堅持與李怡璇解除婚約的事情發生後,他就幾乎很少回家,現在兒子願意主動打電話回來,當然是件好事。「廷聖。」
「媽!」魏廷聖的聲音有點沙啞,「我有事要問你!」
听著他話里的嚴肅,魏母很訝異,「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魏廷聖先開口,「媽,你記得一個女孩,叫作梁奕貞的嗎?」
魏母有點迷糊,一開始還听不清楚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等到魏廷聖再重復一次,這才听懂。「梁奕貞,梁奕貞……我好像有這個印象,可是我記不太清楚,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她是誰嗎?」
魏母的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太好,這一點不能苛求,可是魏廷聖突然覺得一陣心寒,手腳似乎也跟著發涼。「好!不記得了,那你記得嗎?那枚戒指,那枚傳家戒指現在到底在哪里?」
魏母一震,听兒子這樣一說,記憶力再差也全都想起來了——那枚戒指就躺在她的珠寶盒里,整整躺了七年,她不知該怎麼處理它,就好像她不知該怎麼告訴兒子,那是騙他的,一切都是騙他的!
這樣一來,魏母也想起了梁奕貞是誰——是那個她以為介入兒子與準媳婦婚姻的女人,而她當初也親自出馬,要求那個女人離開。
「為什麼不說話?還是……你心虛,所以說不出來了?」他話語里帶著刺,已經可以猜出個七、八成。
「我……」
魏廷聖聲音提高,語氣加重,喉嚨里卻像梗著什麼似的,顯得沙啞,更隱藏著痛苦。「媽!我拜托你,不要回避,告訴我,告訴我真相!這對我而言很重要。」他懇求著,一字一句都透露著痛楚。
因為他听出自己母親那一副似有難言之隱的模樣,事實上,他已經心里有底了,已經得到答案了。
魏母嘆息,事實上,經過這些年,尤其是在知道李怡璇的真面目後,她便一直在後悔。
她沒想到這一切只是李怡璇的詭計——那個女人懷孕是假,說愛廷聖也是假,事實上,那個女人根本就是花名在外,當初他們還為了那樣的女人跟兒子鬧翻,甚至還想這兒子娶對方。
現在看穿了那個女人的真面目,也為了自己以前這麼支持那女人,進而傷害到兒子而感到下值。「那是李怡璇告訴我,說她懷孕了;又說有個女人因為你的錢才接近你,我是怕你被騙,所以才會去找那個女孩,要她離開。」
魏廷聖听著,整個人癱軟坐在沙發上,痛苦的閉上眼,嘴里喃喃問著,「所以她並沒有偷走那枚戒指了?」
「……沒有,我是為了讓你死心,專心準備跟李怡璇結婚,不要再這樣三心二意,才會自己將戒指拿走,再告訴你是那個女孩拿走的,告訴你她接近你只是為了你的錢………」
魏母話還沒說完,魏廷聖已經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將手中的手機高高舉起,用力摔在地上,手機在瞬間砸個粉碎。
但這樣還無法發泄他心中的憤怒與不滿,他握緊拳頭,奮力捶打沙發,嘴里發出狂吼。「啊——」
用力的怒吼後,換來的是全身一陣發抖,一股又一股的冷意竄上心頭、竄向全身,所以他不能自己的發抖。
他想站起來,立刻再沖去找她,他要向她道歉,可是他全身無力,只能癱坐在沙發上,動也不敢動。
他還有什麼立場?
他還能說什麼話?
本以為自己才是最可憐的人,現在才知道原來小貞這些年來,一直活在這樣的痛苦中——一個人帶著孩子,一個人走了這麼遠的路,來到這個異鄉,只為了離開他,不想介入他。
事實上,被介入的是他們,是他們啊!
而他,他一度還相信了母親的說詞,相信小貞是那樣的女人,進而感到憤怒、感到失望,不願意再去想她。
而他竟然也真的忘記了她,忘了這個與他只交集過一、兩個月的女人……甚至以為蒙朧間那雙熟悉的眼楮只是他的幻覺。
他還有什麼資格說愛她呢?
魏廷聖想起方才小貞那帶著痛楚淚水的指責,一字一句都向他襲來,一開始他還下明就里,但現在他都想通了。
他對不起小貞,現在他該怎麼辦?他該怎麼挽回她的心、怎麼彌補她,進而好好愛她?
怎麼辦?誰能告訴他?
突然間,魏廷聖眼眶一紅,身體微微發抖,他抱著頭,想掩蓋住自己濕潤的眼楮,可是淚水還是從指縫中流出。
他不應該怪任何人,要怪就怪他自己不夠堅定,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如果他夠堅定,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小貞不需要這樣,一個人吃了這麼多年的苦,跌跌撞撞走到今天,都是因為他,這全都該怪他!
他知道他不可能拿淚水來彌補,可是這一刻,在這樣獨處的空間里想起過往,想起這七年來的種種,愈想愈清楚,淚水也就愈不可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