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她根本不知道未來在哪里……
倒是其他人安慰她,「語茉,不要再哭了,妳當媽媽了,從現在開始要堅強起來……」
她也是這樣告訴自己的,甚至是警惕自己的,這個女兒如此的瘦小柔軟,接下來她一切都要靠自己。
接下來一年的歲月,汪語茉把孩子帶在身邊,她為她取名叫小詩。
小詩生來就是個體貼的孩子,不愛哭鬧,就連肚子餓也是。
女子監獄常常有很多媽媽帶著尚無自立能力的孩子一同服刑,因為獄外也沒有其他親屬可以照料。
汪語茉常常在夜里抱著小詩站在窗口哄她睡,唱歌給她听;小詩也很乖,不吵不鬧,總是會乖乖入睡。
其他女囚也都很喜歡這個小孩,每當她喝女乃時,或是嘴角勾起一個笑容,眼角一皺,鼻頭一扭時,所有人都會興奮的大叫。
「好可愛的小孩,長得真像妳,語茉。」
「不過這眉毛好濃密,就跟妳不太一樣了。」
汪語茉輕輕一笑,「這像她爸爸……」
所有人一愣,知道語茉會進監牢,就是那個男人害的。
「妳提這個干什麼啦……語茉,別想太多。」
「沒關系。」
現任的她,只要有孩子就可以了,這個孩子至少代表她在那段感情中,並非一無所獲,至少有個可供記憶的對象,就是這個孩子。
有了孩子,她可不用再去想起阿烈……
可是隨著孩子一天一天長大,汪語茉開始擔心,孩子總有一天會懂事,她會問,為什麼媽媽會被關在這個地方?媽媽是做了什麼事嗎?媽媽是壞人嗎……
想起自己將永遠背著強盜的前科,汪語茉心痛到幾乎要撕裂了她,看著開始牙牙學語的孩子,她淚水直流,忍痛做出決定。
小詩九個月時,她把孩子送出監獄,送到她從小待到大的孤兒院照顧。
小詩離開那一天,孩子因為離開熟悉的母親懷抱,頭一次不斷哭泣;汪語茉必須忍痛,猶如割下自己身上的一個部位一樣,將孩子送走。
她寧可現在痛,也不要將來小詩因為有她這樣的母親而蒙羞……
那天夜里,汪語茉站在九個月來常抱著孩子佇立其下的窗前,不能自已的哭泣,她彷佛可以听見孩子還在哭,那來自虛空的聲音幾乎是凌遲著她,一刀一刀割著她的心。
「小詩……小詩……」
幾個跟她比較要好的女囚,知道她的決定,被她那種母愛感動,只能安慰她。
「語茉,不要傷心了,妳做得沒錯,為了孩子,這是對的,我們已經被這個社會拋棄了,不能拖累孩子啊!」
她知道,可是她真的舍不得,親情怎麼可能割舍?
以為自己在絕望中再度擁有了希望,但不過一年多,又再度陷入了絕望,終于這一次,汪語茉好恨、好恨……
如果不是因為阿烈,她不會這樣……
真的,至今她真的後悔,後悔認識了他,如果沒有他,她不會被關,不會陷入這樣的困境……
可是沒有阿烈,也不會有小詩。
人生,不能回頭,沒有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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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可能不恨他?他知道她這些年來所受的痛苦嗎?
汪語茉服刑五年後,假釋出獄,二話不說,立刻沖到孤兒院看小詩,乍看第一眼,她就知道那個安安靜靜有點成熟的小女孩是她的女兒。
小詩長大了,當時四歲多的她,扎著可愛的馬尾,面目清秀,漂亮極了。
院長認識汪語茉,知道她的狀況,更知道她的決定。
汪語茉說她會去找工作,照顧小詩,但請讓小詩住在孤兒院,也不要告訴小詩,她是她母親,就說她是一個很喜歡她的阿姨。
這樣就沒有人知道她是小詩的母親,不會有人知道小詩有這麼一個坐過牢的媽媽。
這樣的決定或許讓她心痛,但不管如何,她會一直保密下去,兩年下來,她與小詩感情深厚,在外人看來,她們就好像母女。
可是汪語茉竟然踫見了她以為此生不會再見到的人,這個男人,這個她愛過也恨過的男人。
他比當年更高壯了,也更成熟,大她一歲的他已經完全是個成熟的男人,他攫住她肩膀的手比當年更為有力,唯一不變的是,透過他的踫觸進入她體內的那種溫暖的感覺。
嚴國烈也是震驚的!多年來,他根本沒有忘掉過她,隨著時間的累積,當年的愛,加上一份濃濃的遺憾不斷發酵,佔據了他所有談感情的能力。
他甚至曾經自暴自棄的想過,當年她不要他,或許他這輩子跟誰在一起都無所謂了。
現在再看見她,他好像活過來一樣。
曾經他也很氣她,氣她當初這樣欺騙他,他對自己很沒信心,這樣的出身讓他害怕所有人接近他是不是都是為了他的身分,為了他代表的財富、地位。
唯有她,在他蹺家時候接受他,甚至願意愛他,所以他為她折服、為她停留,可是她卻在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相處的那一天,告訴他那些話,如同一把刀刺進他要害,自然讓他喪失理智。
多年來,他曾經一想再想,這個女孩那半年多來跟著自己吃苦,過了簡單而平凡的生活,這不是假的,更不像是裝的,怎麼可能才一天就說出那些話?
當時他真的是太沖動了,只想保護自己,不想受傷。
這些年來,她到底過著怎麼樣的日子?他剛剛為什麼听到,她不認小詩這個孩子,可是又每天來照顧她?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語茉,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年來妳到底怎麼了?」
汪語茉含著一雙淚眼瞪著他,卻在他的眼里看出那熟悉的焦急與關切,那一波波的注視,彷佛海浪般拍打著她不甚堅固的心防。
可是她不想示弱,不想再一次沉淪進去,她挺起胸膛、豎起裝備,「我過得很好,至少我沒死,不管你想怎樣傷害我,我都會活下去。」
她話說得很重,每一字一句似乎都有深切的不滿,嚴國烈愣住了,「妳好像很恨我?可是當初是妳說妳不愛我,妳只是看上我的出身而已,這些話不都是妳說的嗎?」
汪語茉甩掉淚水,「那是因為你爺爺說……我根本配不上你,他要我離開你!」
「我爺爺……」嚴國烈喃喃自語。
汪語茉搖搖頭,這一切早就無所謂了,這個部分是她自己的決定,如果因為她離開他而遭到他報復,那她也認了,只當是她認清楚他這個人,就用坐牢五年多的光陰,付出慘痛的代價。
「妳的意思是,當初妳並不想離開我?」
「那不重要了!」想到孩子在一旁,汪語茉不想再談下去,深怕讓孩子心里留下陰影。
但她被嚴國烈一把拉回來,「誰說不重要?我不要被蒙在鼓里……」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被關了五年,我也不會不敢認我的孩子!都是你!都是你,嚴國烈,我真的好恨你!好恨……」
嚴國烈愣住了,顫聲問著,「什麼意思?妳怎麼會被關了五年?語茉,說清楚……」
汪語茉笑了出來,聲音慘烈,「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壓抑七年多的痛楚忽然全部崩潰,她以為她自己已經忘記了,可是看見他,又讓她想起當年在法庭上他的律師所說的那些話……
[我的委托人嚴國烈委托我向庭上作證,整起事件主謀確實就是汪語茉,她為了騙取嚴家珠寶店金庫的密碼,假意與我的委托人交往……]
他判了她死刑,他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