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她終于找到了答案。
是她自己……
眼前的葉芝寧沉默無語,風霜與疲累完全覆蓋住當年的稚女敕笑容,想她如今不過才二十四,滄桑感卻已讓她形同四十歲的中年婦女。
懊死!藍文皓你真的該死!你不該丟下她的……
歉意與心疼幾乎要沖出他的胸口,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再見到葉芝寧冷淡毫無悸動的眼神後,他更是心慌得不知該如何回應。
最後,竟是葉芝寧率先開了口。「好久不見了……文皓……」
「小芝……」
下意識的拉扯自己身上簡單的衣物,葉芝寧注意到了藍文皓身上的高雅西裝,似乎是名牌貨;而看看自己,上衣與牛仔褲沒有破洞,卻也相當老舊。
葉芝寧竟然想閃躲,因為她意識到與他相逢可能不是一件好事,他看來已經飛黃騰達了;而自己卻早已跌落深谷,再也無法爬起來。
風水輪流轉,可悲得令人心寒。
「文皓,這些年過得還好嗎?」她強自鎮定,甚至屏住氣息,也不讓鼻子酸透。
「……」藍文皓只覺得心慌,她好冷靜,他的出現沒有帶給她一絲驚訝與興奮嗎?以前那個一看見他,就抱著他興奮大叫,惹人憐愛的小芝呢?
是生活的壓力已經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還是,他已經不在她心上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藍文皓的心更是痛楚,話也就說不出來。如果真是這樣,也是他自討苦吃,怨不得別人。
葉芝寧心里也是一陣苦笑,他說不出話來,是因為根本沒想過會再見到離婚五年的前妻嗎?
或許,他根本不想見到她。
「文皓,太晚了,我要回去了。」葉芝寧穿過藍文皓身旁,提著塑膠袋,準備離去。
「小芝!」突然間,藍文皓拉住葉芝寧的手腕,掌心的熱燙與濕意,陣陣傳進她體內,燃起了自以為已經熄滅多年的悸動。
終于,葉芝寧的聲音不再穩定,開始傳出顫抖,「有……有事嗎……」
藍文皓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該說抱歉,該說出內心滾燙的愛意,但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原來,她的改變太大了,讓他無所適從。
「小芝,吃過飯了嗎?」
「還沒……」
他皺起眉頭,「都八點半了,怎麼還沒吃?」
拉著她,直接往大門走去。
「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們去吃飯!」
「吃飯?」五年沒見,他見到她第一件事,竟然是吃飯?
來到室外,這才驚覺外頭雨下得又大又急,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皮膚感受到陣陣痛楚,葉芝寧閉上眼楮感受這種疼痛,減低心中的悸動。
突然間葉芝寧感覺到,雨打的痛楚消失了,她睜開眼楮,只看見藍文皓月兌下了外套,罩住她與自己。
「走吧!」推著她,一起奔跑在雨中。
好像多年前,他曾經做過同樣一件事、說過同樣一句話,陪著她在雨中奔跑,為她擋去風雨。
他健壯的手臂緊緊貼住她,曾經他是她的牆、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也曾經她的牆垮了、天塌了,一切消失了。
從有到無,從幸福到絕望,葉芝寧唯一學會的就是別再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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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區的晚間,四周實在沒什麼餐廳有開,過了上班時間,許多店面人煙稀少,干脆關門休息。
藍文皓在大雨中找到一家還不錯的餐廳,沒一會兒,兩人已在餐廳內坐定,服務生體貼的送上干毛巾,他點了一大堆餐點,還有一杯熱騰騰的牛女乃。
葉芝寧有點困窘,這家餐廳看起來裝潢典雅,更播送著古典音樂,反觀自己這一身打扮實在格格不入。
「我們……要在這里吃嗎?」已經有一些人在看著她了,指指點點的,或許她已經學會不去在乎外界的一切,但心里仍有小小的傷感。
放下手中的毛巾,藍文皓看著她,「妳不喜歡這里嗎?」
「不是……只是我……我穿得這樣……」
非常清楚她在說什麼,藍文皓皺起眉頭,「穿這樣又怎樣?我不在乎。」
「可是……」
瞟到一旁注視的眼神,藍文皓立即回以更犀利的眼神,嚇得眾人再也不敢看。
伸手要招來服務生,「如果妳不喜歡,我們換到安靜的包廂……」
跋緊拉住他的手,「不用了、不用了!」發現自己竟然握住他的手,又趕緊松開,小小聲的說︰「在這里就可以了。」
藍文皓嘴角勾起笑容,「那就吃吧!」
她握住他的手,讓他回想起小時候,回想起那個可愛的小芝,常常喜歡纏著他撒嬌,甚至連葉進雄都會說,小芝喜歡文皓,不喜歡爸爸。年紀尚小的葉芝寧,還會回答一句「對啊」,惹得父親哈哈大笑。
葉芝寧安安靜靜進食,一句話也沒有說,事實上,她也不知該說什麼,因為心中千言萬語,說什麼都不夠,更怕說什麼都不對。
然而這種無話可說的情況,卻讓藍文皓相當心煩,終于他主動開口了。「怎麼會這麼晚了還出現在公司里?」
抬頭看了他一眼,「我在清潔公司工作,早晚都要來這里打掃。」
「妳在清潔公司工作?」
她這麼瘦弱,縴縴皓腕瘦如竹竿,怎麼撐得下去這種勞力工作?該死!真是該死!怎麼會這樣?
點點頭,放下刀叉,她已經吃不下了,多年來縮衣節食,她的胃口早已不大,五分飽,就夠了一餐的量。
「我只有高中畢業,只能做這種勞力工作。」
「妳沒有繼續念大學?」
「休學了。那個時候家里事多,我沒辦法繼續念書。」當然,懷孕也是一個主要原因。
說到懷孕,如今他回來了,她該告訴他嗎?
不!她不能說,她甚至應該想辦法躲開他。
現在她只剩下孩子,她不能再失去小祁,如果讓文皓知道,她可能無法擁有孩子。
藍文皓也放下刀叉,「公司的事,我听說了。到底是發生什麼事?」
「詳細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幾個親戚挪用資金去投資東南亞的設廠,後來才發現他們錢拿了就跑了,根本沒把錢投入進去,所有設廠的費用,員工的薪資,都算到葉氏頭上,公司周轉不過來,只能宣布倒閉。」
「該死!」藍文皓低聲咒罵。
「還好,變賣了所有葉家的資產後,至少還清了債。」
「那爸呢?」
「他本來身體就不好,後來更撐不下去,一中風,躺在病床上幾個月就過去了。」
「……」縱使他早就得知消息,但是現在再听一次,心里還是泛過一陣痛楚與酸澀。
「文皓,你是爸爸的干兒子,有空去給爸爸上香好嗎?爸爸過世前最惦記你了。」
抽抽鼻子,藍文皓無法忍住鼻子里涌起的酸澀,「我會的……」
事過多年,葉芝寧還是無法練就堅強心防,每當思及過往,總會悲從中來。過去,太苦;現在,太無奈︰未來,又太遙遠。
她該何去何從……
收起脆弱的情緒,她必須認清,眼前這個男人已經不是她的丈夫,她不能再把自己的無助展現在他眼前,她必須堅強的活下去。
「說說你吧!這些年過得怎樣?」喝了一口水,「你……成功了嗎?」
成功……
這個字眼是藍文皓五年來所追求的目標,但現在從葉芝寧口中說出來,卻異常辛酸痛苦。
「你說,你要靠自己的雙手打出天下,你做到了嗎?」
藍文皓點頭,「听過文寧企業嗎?」
葉芝寧搖頭。
「是我的公司,已經遷回台灣了,就在那一棟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