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中天書館莫天,想跟姑娘談一樁生意。」
紅娘子一听是書館,看了凌玄一眼,問道︰「什麼生意?」
莫天看紅娘子沒有停下手上工作的意思,也就直說了︰「在下想請姑娘過來我們書館延請的戲班,掛牌演出。」
「哦?」紅娘子的神情透露出興趣,「什麼戲碼?」
「代夫申冤孟麗君。」
「新戲碼?」紅娘子又看了凌玄一眼,發現凌玄正撇過臉掩嘴偷笑,心里明白了三、四分,湊過頭去在凌玄的耳邊細聲抱怨︰「孟麗君的唱功角色包含小生,你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還有什麼能難倒紅娘子呢?」凌玄也在紅娘子的耳邊輕聲回敬。
這景象看在莫天眼里,根本是兩個不顧外人在場、堂而皇之調情的情人。莫天清清喉嚨發出一些聲音,以提醒這里還有他這個人的存在。
「戲本子還在編寫當中,保證是出賣座好戲。」莫天看紅娘子的神情似乎有些動搖,心想希望很高,「我可以出高于玄英兩倍的價碼!」
「金錢攻勢?但是我現在有一個大難題呢!」紅娘子頻頻蹙眉,一副十分為難又楚楚可憐的模樣。
「請直說,若是跟玄英交涉方面,可以交給在下。」莫天幾乎有勢在必得的預感了。
「就是……這個戲班子的老板是我,我的老板是凌公子。」紅娘子將凌玄的臉轉過去面對莫天,擺出請說的手勢,「凌公子你說呢?我可以過去嗎?」
「咦?他……是凌兄弟?」莫天這時才看清楚丑角的臉,沒想到跟紅娘子調情的人居然就是凌玄!
自己挖角的企圖全都被凌玄看在眼里,難怪他剛才掩著嘴偷笑。莫天就算臉皮再厚,也不禁有點臊。
開戲的大鑼敲響,暫時解救了莫天的尷尬。所有人紛紛準備上台,莫天只好乖乖的到觀眾席觀賞。
這一折戲是「貴妃醉酒」,凌玄是捧酒的太監之一,當然不會是戲分頗重的高力士。
正當台上貴妃醉態嬌媚,台下叫好聲不斷,連莫天也為紅娘子的身段、神韻擊掌時,突然有一個書僮裝扮的人跳上戲台。
「少……少爺,大事不好了!你還有心情在這里扮丑!」小雀兒一身書僮裝束,跳上戲台拉著凌玄就往台下沖。
台上台下的人全給他們搞胡涂了,下腰的貴妃也來不及挺起身。
「怎麼了、怎麼了?」凌玄手忙腳亂,來不及跟紅娘子致歉,急急忙忙跟小雀兒跑了。
「總之,少爺今晚要來!」小雀兒沒頭沒腦地只答這麼一句,凌玄馬上懂了。
身後又傳來哄笑聲與叫好聲,紅娘子漂亮的餃酒杯下腰翻轉,總算適時穩住了場子。
凌玄見台下的莫天起身想追,驚道︰「不會吧?他跟來干什麼?」凌玄這會兒跑得比小雀兒更快,變成他拉著小雀兒。
台下的莫天追出門口,還拿不定主意追或不追,人已經跑遠了。
經過一佛器店鋪,凌玄突然一拐彎,拉著小雀兒就要進去。
「少爺!你干嘛?」
「我買個東西。」
「少爺,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買什麼鬼木魚!」小雀兒急得跺腳。
凌玄終于買好需要的東西--兩個木魚,拉著小雀兒繼續跑。
第二章
「快點!」凌玄,也就是岳府大夫人--凌素玄,拉著小雀兒鑽著牆角的狗洞,她一個緊張,身體卡在洞口,後面的小雀兒沒辦法,一腳踏著主人的,使勁往里推。
「哎喲!我的手呀!」手肘的部分被破碎的磚頭擦破,形成一絲絲的血痕,凌素玄跟小雀兒跌進院子,滿頭的落葉。
「快走!」凌素玄還來不及撥去頭發上的樹葉,整個人就被小雀兒拉著跑。
「等一下!木魚……」
「真被妳氣死!大難臨頭就是把木魚敲爛會有用嗎?」小雀兒回身抓了地上的木魚,另一只手也沒放開凌素玄,把她拖進屋里。
「快點換衣服,求求妳,動作快點,我先出去外面把凰。」小雀兒打開衣箱,把衣、裙、頭飾全都塞進她手里,自己也七手八腳地換上一件尋常的婢女服裝。
「等一下,小雀兒,妳記住,一看到少爺,把軒門半掩著就回來我這里,不用替少爺帶路。」凌素玄拉住小雀兒交代。
「那怎麼可以,我會被罰的。」
「沒什麼不可以,一切有我。」
「算了,隨便妳!」小雀兒跺腳,拉著裙子急急忙忙跑出去。
餅了一會兒,小雀兒慌張的跑進來,卻被房里的樣子嚇了一大跳。房里香煙繚繞,凌素玄換上一身素衣,手上還拿著一大把點著的香在燻著房屋的每個角落。「少夫人,妳在干什麼?少爺來了。」
「嘖!這麼快?有點來不及……」凌素玄把手上那一大把香交給小雀兒,「妳去找兩把凳子來,把這些香放在門口附近,門開個小小的縫就好了,讓這個氣味飄出去,快點!」
小雀兒根本搞不懂為什麼要這樣做,「少夫人,咱們不是要靠這一次翻身嗎?」
「翻身?開玩笑,鬼才想……」
屋里的正中擺起簡易的佛堂,一張佛圖、兩個木魚,兩團蒲團,凌素玄跪在其中之一,大力敲起木魚,發出響亮的聲音,嘴里大聲念著似經又不似經的東西。
小雀兒按照吩咐開好門縫,也趕緊跪在佛堂前敲起木魚,「小姐,念經我可不會……」
「傻瓜!南無阿彌陀佛、地藏王菩薩、文殊菩薩、眾阿羅漢……隨便念一念,听起來像就好。」
「喔!這倒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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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月軒前,岳中站著猶豫了許久。六年來他極盡所能地漠視這里、忘記府里頭有這一處地方的存在。
輕輕推開軒門,邁步越過門檻,他心里突然有一股未知的期待。期待什麼呢?期待軒里的人消失嗎?他不知道。
三個月沒支領月例太不尋常,他直覺這里可能出了什麼事。蕭索的院落看來許久沒有人打掃,地上積滿厚厚一層樹葉,牆邊盡是漫生的雜草。
「這里的奴婢未免太偷懶了,回頭得讓李總管好好約束一下才行。」岳中不喜歡家里有這樣荒涼的地方,那透著不祥的氣味。
不是錯覺,真有一股氣味!岳中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檀香的味道,空氣也變得有些氤氳模糊,耳邊居然還傳來木魚聲?
他記得郡主的孫女六年前嫁過來不是才十六歲嗎?現在頂多二十二歲,為何甘于活在這種毫無生氣的環境?
這種檀香彌漫的味道,岳中印象中只在母親的佛堂里聞過--那個因為失去丈夫的愛,將自己埋葬在神佛世界、像一攤死水的母親。
越靠近屋子,木魚聲跟檀香煙霧就越重,得憋住氣才不會被嗆到。他從門縫看進去,里面一個素衣女子專心念著經文,連身旁的丫鬟也跟著低頭猛念。
這就是她們忘了去帳房支領月例的原因嗎?岳中皺著眉,一股窒息的感覺逼上,教他喘不過氣。
當初不該答應娶她呵!岳中將懷里裝著銀票的布包輕輕放在石階上,眼中滿是歉意,轉身悄悄的走了。
六年前由郡主府嫁到將軍府的凌素玄,是岳中的父親為了挽救將軍府危機,而替他定下的親事。但是,危機仍不可免,岳家還是被革去了功名,降為庶民。
太祖為了替軟弱的太子登基鋪路,提倡偃武修文的政策,而岳家近十年的不可一世,自然是太祖頭一個「清算」的目標。
即使娶了凌家這門沒落的皇親又有何用?權力斗爭的殺伐並不會因此而停止,父親問罪伏誅、母親自殺,人事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