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黎家的早晨是很熱鬧的。
七點,鬧鐘一響,黎芹便很準時地從床上爬起來,眼皮下淡淡的黑眼圈,在在說明著她的睡眠有多不足。
沒辦法,打完工已經是晚上十一點的事了,回到家洗個澡,再溫書個兩小時,躺到床上時都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加上她把大學的課都排在早上,一整天的時間都被打工、上課給佔領,長期下來,她當然會有黑眼圈了。
黎芹來到浴室,掬起了溫水拍了拍臉。
有著一張清麗漂亮臉蛋的她,是那種看起來弱不禁風,讓男人產生保護欲的嬌嬌女。也因為她氣質出眾,同學們都誤會她是哪家公司的千金小姐,天曉得她出生于平凡家庭,父母在兩年前車禍身亡,身為大姊的她負起了撫養兩個妹妹的責任,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
雖然爸媽有留下一筆可觀的保險費,但由于大妹有先天性心髒病,三年前曾動過一次手術,爸媽支付醫藥費,向親戚借了一筆錢,保險費都被她拿來償還那筆欠款了,所以,現在她必須半工半讀,四處打工,才能勉強維持家計和學費。
不過她並不覺得苦,為了供應妹妹們無憂無慮的生活環境,她辛苦一點也值得。她還想代替爸媽幫妹妹們存嫁妝,好讓她們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呢!
至于她自己,她從來沒想那麼多,兩個妹妹已經佔據了她全部的生活。
「來為兩個可愛的妹妹做早餐吧!」
她每天都忙著打工,家事都是由大妹一手包辦的,但今天是星期天,她學校沒課,十點以後才要去打工,很有時間做早餐。
黎芹心底盤算著做漢堡好還是總匯三明治比較好,誰知一到廚房,她就看到桌上擺了熱騰騰的清粥小菜。
「討厭,又讓你捷足先登了!小茜,星期天沒課,你怎麼不多睡一點啊?」害她沒機會展現廚藝。
黎茜笑了笑,長相清秀的她,笑容更是溫柔可人。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大姊才對吧!難得星期天,你怎麼不多睡一點啊?」黎茜反問,拿著碗盛起了稀飯。
「別學我說話。這幾天有寒流,你身體不好,不要這麼早起床,會著涼的。」雖然黎茜動過心髒手術了,但她仍是很擔心會復發。
「大姊,不要把我當病人,做家事是我唯一能為這個家付出的。」黎茜很堅持這一點,因為只有這樣,才不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個負擔。
「誰教你都不讓我到外面打工,我當然只能做做家事了。」她故意埋怨地再加了句。
「你把書念好就好,不用打什麼工。」黎芹回答的仍是那一百零一句。
她兼了好幾份工作,已足夠一家人生活了,不需要妹妹犧牲青春到外頭工作,她要她們好好享受學生無憂無慮的生活。
「大姊,那我暑假也不能去打工?」小妹黎茵從樓上走下來,有著一張嬰兒肥臉蛋的她長得很清純可愛。
「臭茵茵,你考試都不及格了,還打什麼工?」黎芹邊訓話,邊戳了戳小妹的臉蛋。
「每天都念書,煩都煩死了,我好想快點變成大人,到外頭見見世面喔!也許會遇上什麼白馬王子也說不定耶!」
念國中的黎茵傻笑著,听在黎芹心里卻很諷刺。單純地當個學生是她最渴望的事,然而,現實的壓力教她沒辦法過想要的生活,于是,讓妹妹們無憂無慮,變成了她的心願。
「不行!你這種無知少女最容易被拐騙了!」
「我才沒有那麼笨呢!我可是立志要當偵探的耶!」黎茵個子嬌小,卻很有志氣。
「是,等你下次月考有進步,我就叫你名偵探茵茵,不過交男朋友的事,還是等你滿十八歲再說吧!」黎芹笑咪咪道,接著把目光移向黎茜,「說到這個……小茜已經十九歲了,可以談戀愛了喔!有沒有同學或學長在追你啊?」
「我是不可能談戀愛的,大姊,你還是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吧!」黎茜道。
患有先生性心髒病的她,不能有太過興奮或悲傷的情緒,她早就學會不去渴望任何事物,當然也包括了戀愛。
「我連個對象都沒有,怎麼可能嫁人啊?班上追求我的那些同學都是企業第二代,花錢都不手軟,成天就只知道玩,等著畢業後繼承家業,從沒想過要靠自己的力量做些什麼,我最討厭那種人了!」黎芹的語氣不屑極了。
她是那麼辛苦地賺取生活費,才有辦法來上大學,所以,看見那些把學校當成游樂園的二世祖用著游戲人間的態度過日子時,她就打從心底厭惡。
換句話說,她討厭奢侈無度的有錢人!
不過說歸說,不想交男朋友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她放心不下兩個妹妹,現在的她根本沒那份心思談戀愛。
「大姊,你……」黎茜欲言又止,最後和黎茵無奈地對看著。
她們怎會不知道大姊的辛苦呢?雖然她表面上都說著沒對象,但其實她一直在為她們犧牲,連戀愛都舍棄了!
所以,她們才會想去打工分擔家計,可是若這麼直接說出口,大姊一定會很難過的,她最不想要的就是她們的擔心了。
「你們怎麼了?」黎芹盛了碗稀飯吃,問道。
黎茜無話可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年紀小的黎茵也學二姊嘆氣,兩個人都好無奈,稀飯吃進嘴里,卻食不知味。
「喂,你們兩個嘆什麼氣啊?有煩惱就說出來啊!」黎芹覺得她們兩人怪異透了,想追問下去,家里的電話卻突然響起,她只好先去接听。
電話是她的大學同學美鈴打來的,她和美鈴的私交很好,美鈴知道她的家境情況,所以平常只要有打工的機會,都會第一個通知她。
不過這次的工作,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什麼?墾丁七天六夜的海灘派對,一天薪資兩千元,包吃包住還有小費?」黎芹驚喜地道,接著,又小心翼翼地問︰「一天有兩千元的薪資,該不會是非法打工吧?真的只是當服務生嗎?」她問得小心翼翼。
雖然她很愛打工賺錢,但還是要小心打工的陷阱,尤其是這種企業第二代舉辦的海灘派對,想也知道會是個奢侈靡爛的派對,不是個適合她去的地方。
「晚上休息還可以到海邊玩水?拜托,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我不太想接……」雖然薪資高到讓她很心動,但她向來喜歡堂堂正正的工作,可以工作的心安理得,海灘派對只會讓她聯想到轟趴那種不正經的聚會。
「喂,美鈴姊嗎?我是小茜。」黎茜搶走了話筒,詳問著打工情況。
「小茜,你怎麼搶走了我的電話……」黎芹想把電話搶回來,卻被黎茵用力抱住,死都不放手。
「這是為大姊好……」二姊剛剛小聲地對她說,大姊去海邊打工,才有遇到白馬王子的機會,她也希望大姊能獲得幸福啊!
「什麼叫為我好?」黎芹真火大。
「好,就這麼說定了,我大姊一定會去打工的。」黎茜大功告成,掛掉電話。
黎芹驚訝得合不攏嘴,甩掉了小妹的肥手,急道︰「小茜,你怎麼可以隨便替我作決定啦!這份工作遠在墾丁,而且要七天六夜耶!我怎麼可以把你們兩個丟在家里,要是有小偷怎麼辦?」
黎茜和黎茵听了,額上冒出三條黑線。很顯然的,大姊把她們當成小學生了。
「大姊,我跟茵茵會互相照顧的,你就放心去玩吧!我問過了,這個工作真的只是純粹當服務生,沒有任何違法的地方,而且美鈴姊也會陪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