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眼見到,那姑娘模過摻有「血魂散」的花朵時,安然無事的模樣。向來中了「血魂散」的人,都逃不過一日之內見閻王的命運,可不管是那位姑娘,或是她身旁的男人——她相當肯定,那男的就是六年前在萬家莊,為了偷繡作而中「血魂散」的人——他們竟然都活下來了!
那姑娘不是藥人是什麼?猜想是在六年前,她偶然救了中「血魂散」的他,才能不受「血魂散」的毒性影響。
況且,那張寫有「藥人」的短箋,也被那姑娘拿走,倘若她不是藥人,鐵定不會對那短箋有興趣的吧?
所以那姑娘一定就是藥人沒錯!
瞟向阮魅離萬分急切的模樣,知悉這女人向來行事冷靜的尹蓮箏,才稍稍提了點興致。
「說來听听。」他目光向前,倚靠座椅的身軀未動。
阮魅離立刻將自己如何遇上舒芹和單焰塵,和舒芹對于奇毒有神奇反應的發現,一五一十稟告尹蓮箏,以及短箋上的文字,和她接下來打算請君入甕的計謀。
那兩個人——就她先前在瓊香苑里,還有這次在萬家莊中,觀察兩人的互動,交情應是匪淺——不,或許比「匪淺」更甚……
所以,為了奪回那男子朝思薯想的繡作,那姑娘應該願意做一些必要的犧牲吧?
听完來龍去脈,尹蓮箏的臉色出乎阮魅離意外地越來越陰寒。
「既然她有可能是藥人,為什麼沒有在當下就找機會除掉?你以為我當年因何要滅除整族藥人?」
從小就被喻為解毒天才的他,哪能接受這世上竟然有人天生下來,血液便是現成的解毒藥,那他多年來的鑽研到底又算什麼?
見他動怒,阮魅離忒是著急,趕忙解釋。「留下藥人的命,魅離也是為了你呀!箏,瞧瞧你,為了煉制出各種解藥,你越來越清瘦了,我實在不忍心你如此傷神。只要有了藥人的血——傳說中那不是百毒不侵嗎?這樣你就可以輕松點,追求你更想要的,不是嗎?」
追求他更想要的?這句話吸引了尹蓮箏的注意,他眯起淡色瞳眸,琢磨起個中涵義。
他想要什麼?很早以前,也有人這樣問過他——那個與他師出同門,總是一臉與世無爭的小師弟,冷殆戰。
沒想到成天嘻皮笑臉,像只蒼鷹一般自由翱翔的冷殆戰,竟然和自己同樣擁有習藥的天賦不說,且在日後,世人居然把他和冷殆戰並列為最強的兩位解毒師。他不服!他明明比冷殆戰來得有野心,憑什麼兩人的地位是同樣的?
記得兒時,冷殆戰初次見到他用師父的心愛狗兒來試藥時,震驚地問——他到底想要什麼?
尹蓮箏環顧滿室的華美,身上是高等綢緞,宅院甚至另闢一處堆放登門求藥的人獻出的滿滿寶物,朝廷高官、地方鄉紳……多少有名望的人來到他面前,也只能像狗一樣,低聲下氣地求他救人。
他就像是掌控生殺大權的判官,要人生便生,要人死,活不到下一刻。
榮華富貴、權勢掌控——這就是他要的東西!
察覺尹蓮箏似乎有繼續听下去的意願,阮魅離趕緊補上。「另外,那名姑娘……似乎是冷殆戰的弟子。」
「殆戰的弟子?」尹蓮箏冰冷的眼眸突然閃過一絲火光,稍縱即逝,連阮魅離也沒察覺。「那她——也習有解毒的技術?」
「據我打听,那姑娘替人解毒的能力,不愧是冷殆戰真傳。」
「哼。」冰冷的淺笑停在尹蓮箏唇畔。
好啊殆戰,突然消失隱匿了兩年,總算讓他抓著把柄了吧!
這次,他要把蒼鷹的翅膀,狠狠折下——
第8章(1)
「桂嬤嬤您請留步,送到這兒就好了,我們走嘍!」城門下,舒芹轉身對著人群中的桂嬤嬤揚了揚手。
盜完花,制出解藥,也順利解開妃婉姑娘的毒,她此行的委托就結束了。
「舒芹丫頭,一路小心哪!」桂嬤嬤遙喊著,然後將目光放到她身後的男人身上。
單焰塵微微點頭回應,然後再自然不過地,把舒芹手上的包袱背到自己肩上。
「笑什麼?」見舒芹一臉喜孜孜,還盯著自己猛瞧的模樣,單焰塵愣愣地完全模不著頭緒。
「沒什麼。」瞄瞄他肩上的包袱,又看看他的表情,她有種踏實的,兩人真走到一塊兒的感覺。她偏頭問︰「我笑得很奇怪嗎?」
「不,一點也不。」他希望她永遠待在身邊,永遠這樣燦爛笑著。還她一記笑,單焰塵愛憐地搔揉她的黑發。
「欸欸,當我狗兒呀?」低身閃避單焰塵的大手,舒芹有些不服氣地嚷著。
他笑開了,大步往城外走去。
目光跟隨單焰塵爽朗的笑臉,她的思緒卻飄遠了。她想起那張短箋的內容——
「繡作暫置銀蓮山莊,下月初七,等候大駕。」
「銀蓮山莊」,她曉得那是尹蓮箏的宅院。師父曾警告過,千萬不要靠近那個地方,但她有時就是會不小心,像是之前盜取黃石果的喬家院,就和銀蓮山莊位在同一個縣內。
舒芹的手微微顫著。戰師父隱瞞她的身分這麼多年,還是被尹蓮箏給逮到了?
但放短箋的到底是誰?是尹蓮箏本人?還是他的手下?那麼冷酷的大魔頭,竟然有人願意追隨?
不管對方是何許人物,既然知道她是藥人,為什麼不殺她?
留下她的小命,卻搶走了塵老大的繡作,意思就是要拿她自己去換吧?那樣也表示,對方八成知道她和塵老大的關系……
絕不能把塵老大拖下水!
舒芹握緊拳頭。尹蓮箏有多冷血可怕,六年前她就已有體悟,盡避塵老大功夫高強,但尹蓮箏向來心機深沉,下手狠辣,她不能讓塵老大陷入這種危險之中。
「被曬昏了嗎?要不找個陰涼的地方坐坐?」不知何時來到舒芹身邊的單焰塵,見她額際不斷泌出汗珠,伸手替她擋住炙人的陽光。
「沒事,咱們走吧?」收拾臉上的陰霾,舒芹仰頭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反手拿下他舉高的大掌。
單焰塵順勢握住了那只柔荑,牽著她跨步而去。
靶受到掌中包裹住的小小軟軟的手心,他嘴角微揚。失去家人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相陪的充實。
落後在他身側的舒芹,就這樣默默任他牽著,讓那厚實掌心的熱暖了她的手、她的心,也暖了她的眼眶。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該有多好?
「我們要上哪兒打听繡作的下落?」將眼底的濕熱逼回去,舒芹努力維持雀躍的語氣。
「往北去吧,那兒有許多收藏繡作的行家,天織繡坊的十大繡作向來聞名,如果流入誰的手里,行家之間一定有消息。」
北邊嗎?舒芹暗忖,銀蓮山莊位在北邊,這樣剛好。
稍稍掙月兌厚掌的包圍,與他十指交纏,頭一次這麼做的舒芹,迅速赧紅了粉臉。她偷偷側頭,想探看他的反應,眼神卻對上了嘴邊噙著笑意,正溫柔回望她的單焰塵。
舒芹笑了,如花的笑靨在她美麗的臉龐綻放。
她要好好珍惜待在他身旁的每一刻,她要深深記得兩人所有的親密踫觸,把它留在腦海,刻在心底。
因為時間所剩不多。
要保護塵老大,並且奪回他珍惜的寶物——就算代價是自己的生命,她也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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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匹、七匹,不——應該不止,到底有多少啊?
黑暗里,一雙雙閃著銳利光芒的視線,讓舒芹腳步退卻,但仍然不肯放下肩上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