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曉得,現下的他,已沉溺于有她在身旁的每一分美好。
他很清楚,這是一種上癮的放縱,但他戒不掉,至少現在,他不想戒。
「睡吧。」他說。
像是早就熟悉了這個動作似的,舒芹挨進單焰塵溫暖的懷里,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乖巧地閉上眼楮。
靜靜地,他修長的手指依戀地拂過她的雲鬢,一次又一次,直到他也跟著合上眼,自然而然地擁緊她……
第6章(1)
徒兒……
誰?是誰在叫她?
「徒兒,你又沒听師父的話,跑來偷看了。」一個不過十歲的小女娃,大半夜的,就這樣趴在勾欄院房外的窗口,還用口水把窗紙點破了一個洞,像什麼樣?冷殆戰英挺的面容浮上一抹苦笑,他這小徒兒真是倔強,固執的事情怎樣都講不听。
「人家待旁邊的房里無聊,想說來這兒等你嘛!」手拿著方才戰師父在晚市里買給她的撥浪鼓,舒芹仰起俏麗的小臉,很無辜地說。
「唉,真拿你沒辦法。都這麼晚了你還沒睡,明早趕著上路你可別叫我背你。起來吧,咱們回客棧了。」看見走道上來來往往的男客們,紛紛將驚艷和垂涎的表情丟到舒芹身上,冷殆戰一邊寒起臉瞪了回去,一邊朝還伏在窗前的舒芹伸出手。
沒想到舒芹竟回敬了兩只大張的小手臂,像只乞憐的小狽兒,露出盼望的神情。「戰師父,抱抱啊!」
沒乖乖待在替她準備的安全房間,還敢跟他撒嬌?忍不住想訓斥徒兒一頓的冷殆戰,一接觸到舒芹那惹人憐惜的晶瑩目光,怒火瞬間澆熄就算了,強健的臂膀還很不爭氣地把她抱了起來,只剩嘴巴還有點理智,但語氣仍是柔緩。「記著,以後別隨便亂跑,師父會擔心。」
坐在戰師父有力的臂彎里,還勾住他溫暖頸項的小舒芹,樂得笑開嘴,順從地回應。「是,徒兒謹記戰師父的教訓!」
「這才是我的乖徒兒。」極為寵溺地,冷殆戰薄薄的胡渣逗弄上小徒兒細女敕的臉頰,引出她陣陣銀鈴般的純真笑聲。
「既然舒芹是乖徒兒,那戰師父也要像剛剛盼兒姑娘親你那樣親我!」說完,舒芹還對著冷殆戰嘟起小嘴巴。
嚇!手一軟,冷殆戰差點讓舒芹掉了下去,幸好及時回神,趕緊把力量又使回手臂上,才沒讓懷里的小泵娘跌個四腳朝天。
這不听話的小徒兒,不僅僅趴到窗口偷看,還正巧看到花娘與他示好的場面?唉唉,要怎樣跟徒兒解釋?他可是為了解毒才進妓院,一切都是工作,他可沒回應對方啊!哎哎哎,這如果解釋不清,叫他往後為人師表的尊嚴哪里擺?
「親我嘛!戰師父,盼兒姑娘都親到你的嘴兒了,我也要!」見戰師父久久沒反應,依然把小嘴噘高高的舒芹有點著急。
「嗯咳……徒兒啊,這嘴……是不能亂親的。」清清嗓子,冷殆戰試著跟小徒兒解釋。「要遇上喜歡的人,你才能親他。」
「喜歡?舒芹喜歡戰師父啊!」攀住冷殆戰的小手更摟緊了些,舒芹癟起原本翹嘟嘟的嘴,有點快哭的樣子。
她喜歡戰師父,喜歡待在他身邊,跟著他游山玩水,難道戰師父不相信?還是戰師父不喜歡她呢?
「別哭!」看到小徒兒明珠般的大眼里汪起水氣,冷殆戰煞是心疼,急忙接著說︰「師父也喜歡你,但這種喜歡跟我剛剛說的喜歡是不一樣的,分清楚些好了,我指的是‘愛’。」
「愛?什麼是愛?」听到仰仗的戰師父也喜歡自己,舒芹放心地收起眼底欲涌出的濕,換上另一個疑問。
「什麼是愛,這沒個定義,如果你哪天看到了某個野男人……」冷殆戰的俊眼眯了起來,特地加重「野男人」三個字,那可是要搶走他心愛小徒兒的人哪!
「你會為他心跳加速,想要無條件為他做很多事情,想要待在他身邊,想要一直看著他的臉,想要想要很多事情的時候,那就是愛。」
听得一愣一愣的小舒芹,默默地將戰師父的話一字一句記進心坎里,像個寶藏似地珍藏起來……
這些塵封已久的話語再度躍上舒芹的腦海,清晰得宛若昨日。
想要待在他身邊,想要一直看著他的臉,會為他心跳加速——那就是愛。
她……愛上他了嗎?
他是誰?那張英挺冷俊的臉龐,那雙好看的黑色眼楮,那抹魅惑至極的笑,那總是沉穩的音調……
是他嗎?他是……
「你還真愛在樹上睡覺。」單焰塵的話語里藏不住憶起往昔的濃濃回味。
他記得初次見到舒芹時,她也是抱著樹干睡到不省人事,連他上樹了都未察覺。而現下的狀況一如當時,只不過面前姑娘的姿勢換了一個……更令他捏把冷汗的。
自從萬家財敗興離去,舒芹隔天一早就收到了封寫著「想順利從本公子這兒拿到解藥,就別報官府,親自上萬家莊來討!」的短箋,至今已經過了七日。
那張短箋擺明了是挖好陷阱,硬要舒芹往里頭跳,偏偏那傻丫頭就是耿直,為了救人,幾乎不顧自己的安危,若不是有他阻止,說不定下一刻舒芹就直接沖向萬家莊了。
他不能讓她孤身犯險。這七日內,妃婉暫且靠著舒芹的臨時解藥,先緩和毒發的痛苦。而他,便帶著舒芹來到這片濃密的森林里,不分日夜地教她輕功。
記得她曾說過——
「把你那套出神入化的輕功,教我個七、八——不不,六成就好,假若真踫到什麼意外,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他不要她踫上危機時,跟對方硬踫硬,他要她懂得保命,過得好好的,所以一方面他計劃延後盜藥的時間,好讓對方放松戒備,另一方面,他全力教導舒芹學會輕功。
此次前往萬家莊,除了盜藥,另外也有繡作需要他奪回。只要舒芹能把輕功練熟,再加上他,兩人聯合出手的勝算想必會大些,就算有個萬一,他也要有讓舒芹平安月兌身的把握!
塵老大的聲音莫名地從上方傳來,舒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楮,她睡著了?
罷剛不是還在練提氣,試著怎麼從這頭的樹騰飛到另一頭的樹,怎麼會突然打起盹來啦?不過話說回來,輕功她已經連練七日了,不但樹與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連高度都是加倍攀升,如果不夠專心,那摔下來的傷勢可不只是拐腳斷手而已。
話說回來,塵老大像是在趕進度似的,幾乎沒讓她有什麼時間睡覺,嗚,她好累,別說樹上了,浮在水面她都有可能瞬間入眠。
「你睡在那里真的很危險。」盡避舒芹已有些許底子,但不過七日的時間,能把輕功練到這種程度仍屬不易,只是,他才不過放她自己練習一會兒,這姑娘竟然就趴在樹枝上睡大覺去了?而且還挑了一根那麼細的枝頭,讓他連與她立足同一個位置的地點都沒有,就怕那根樹枝會撐不住兩人的重量。
這下可好,他只能選擇一個較高的位置,伸出手來試著去撈她。
「危險?」不就是樹上,哪里危險?等等,樹上?舒芹這才赫然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是棵高聳巨大的樹木……上的一根小枝干!天哪!她剛剛是怎麼安穩地睡在這上頭的?舒芹掙扎著想撐起匍伏在樹枝上的身子,不料手才一使力——
啪!
「啊!」面前樹枝應聲而斷,正面朝地直直落下的舒芹,嚇到連提氣護身都忘了,眼見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草地,舒芹只能絕望地閉上眼,接受自己準備摔成肉餅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