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徒兒……冷殆戰把顫抖的小徒兒緊緊圈抱在懷里,不讓她因毒發的痛苦而傷害自己。唉,他這當師父的心都揪了!
若非人命關天,他才不會讓小徒兒受苦!就算藥人族天生的體質,便是能將服下的毒藥經歷發作過程後,由自身的血液轉為救人的解藥,可徒兒只是個小丫頭,身上有多少血能給人家?他這個當師父的實在舍不得哪……
三個時辰後,經歷整個中毒過程的小徒兒,一臉慘白地卷起手臂上的袖子,拔出師父腰間的匕首,往腕處一劃,鮮紅的血液立刻沿著傷口不斷汩汩淌下……
單焰塵只覺有一股溫熱帶腥的液體從口中灌入,原先劇痛難耐的四肢像是泡在溫水里般,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舒服妥貼。
稍稍運氣,體內的毒似乎漸漸散去,原先的功力也一點一滴回來了。
「小扮哥,練功可以,但七日之內還是別太勉強。」見單焰塵恢復意識便開始提氣,她好心出聲提醒他。
「徒兒夠了夠了,能醒過來應該就無大礙,連吃的我都幫他備好哩,剩下就靠那小扮自己的福分了唄!天色不早,咱們還是趕緊上路找間飯館,為師的要替你好好補一補,瞧你臉色比那小扮還糟……」冷殆戰一邊嘀咕,一邊蹲,示意徒兒伏到他背上去。
「師父,我還能走……」低低囁嚅的嗓音里,卻是藏不住的孱弱。
「兩位請留步,至少讓我知道名字,日後好報答……」
好稚女敕的女聲……還是個孩子吧?是她救他的嗎?他要弄清她的身分,他從來不欠任何人的恩情!
無人搭理他,只听另一道男聲哄著︰「你那剩下的力氣能走多遠?芹兒乖,師父骨子健朗腳程快,咱們師徒快去找個歇息的好地方!」
這小泵娘喚作芹兒嗎?她生得什麼模樣?他得好好記住……
單焰塵想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疲憊得很,加上方才急著運氣,現下是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芹……」
「芹兒趴好,師父要上路啦!」爽朗的聲量直接蓋過單焰塵虛弱的嗓音。
「姑娘……」接著,他只听到一陣離去的腳步聲,以及將門輕輕帶上的細細聲響。
唉……單焰塵合上雙眼,任由睡意侵襲,卻放不下深記在腦海里的名字。
她叫芹兒。
天大地大,都沒比救命之恩大,無論天涯海角,他都要找到這小泵娘,還她一命之恩——
第1章(1)
豐收城,熙來攘往的街上到處擠滿了人,喊價的喊價、奔跑的奔跑,走馬看花的走馬看花,一片繁華榮景。
「不愧是大城,還真熱鬧!」一身簡潔布衣的舒芹,把小包袱甩到肩上,靈活大眼東瞄西看。
好香呢!她嗅著空氣里的食物味。要先來顆肉包子,還是春卷?酥油餅好像也……
等等!
進城的目的可不是來找吃的!舒芹敲敲自己的腦袋,把心思拉回正經事上——尋求解毒的「黃石果」。
昨日她腳程太慢,趕不上進城找客棧,幸賴城外農家好心收留,她才免于餐風宿露。所以當年輕農夫提起自家娘子患血毒的事,她立刻自告奮勇要幫忙解毒。只是,自個兒雖身為藥人,卻也解不了這種因長年氣血不順而累積的毒,且解毒藥材稀有珍貴了些,尤其是做引子的「黃石果」,踏遍萬里可能也找不到一顆。
但這點困難,哪難得倒從六年前就跟在世上最強的解毒師——冷殆戰身邊的她?
舒芹驕傲地昂起頭,她老早打听到豐收城的北邊喬家院主人,便珍藏了一株會結出「黃石果」的黃矮樹。只是她也听說,那老頭兒平日雖然熱心助人,卻把「黃石果」看得比命根子還重要,要他交出果子?除非先要了他老命!
唉,真棘手。
既然如此,向來秉持著「救人為大」的她,也只能使出最後手段——模黑偷藥材去也!
既然晚上才行動,目前天色還早,趁現在逛逛大街、吃些小點心,應該不為過吧?尤其她嘴好饞好想吃些甜的……舒芹眼尾一瞄,立刻相中不遠處的攤子。
「大姊,兩串糖葫蘆。」好甜好好吃的樣子,舒芹站在攤位前面,口水都快滴出來。
「這位……呃,是姑娘吧?我要收攤了,這兒還有三串,算你便宜點,都帶走好不?」若不是眼前這位約莫十五、六歲的姑娘,瓜子臉蛋生得實在端秀,否則瞥到舒芹一身的村夫衣裝,真把她誤認成一個俊小扮了。
岸過帳,舒芹接過三串糖葫蘆,便急著朝其中的糖梨啃了口,好滋味立刻讓她笑開了紅潤小嘴。呵,果然好甜!
「兩位大姊,天還亮著,怎麼就急著收攤啦?」看到隔壁的菜販都把地上的葉梗撿干淨,舒芹不禁好奇詢問。
「早早收攤,好趕去喬家院做防盜準備呀!」邱大娘一邊回答,一面幫隔壁把賣剩的菜兜進竹簍里。
「咳……什麼?防盜?」舒芹差點被口水噎著。她剛剛有沒有听錯?這些人竟然曉得今夜喬家院會有東西失竊?
「是防盜啊!泵娘,你是剛從外地來的吧?我們城內連同今晚,已經連續四天去幫忙守喬家院啦!」
「為什麼要守?防誰呢?」總不可能是防她吧?舒芹滿臉疑惑。
「姑娘你有所不知,這幾年有個專挑名繡作下手的賊,來無影去無蹤,連報上官府都不曉得該往哪邊抓起哩!」
她真是越听越模糊。「然後呢?這跟守喬家院有什麼關系?」
邱大娘跟著解說︰「那些被盜走的繡作听說都是出自十年前被燒光的天織繡坊。上一幅繡作失竊是在五天前,地點是隔壁城里的錢家院。同樣珍藏了一幅天織繡作的喬老爺,一听到消息,從那天起便派人駐守,以防賊偷來襲哪!」
「喬老爺是個地方上的老好人,知道喬家院有難,我們全城的人都集結起來幫他守院。」賣菜的李大媽附和著。
什麼?!舒芹只覺得頭皮發麻。全城的人都去守院?這樣她怎麼偷「黃石果」?
沒留意舒芹一臉慘白,邱大娘還熱心提議。「姑娘,如果你今晚打算在這城里住下,不妨也過去喬家院看看?」說完,還向舒芹指了指喬家院的方向。
望著邱大娘和李大媽離去的背影,舒芹秀眉微攏,居然有人跟她同樣挑上喬家院下手?真是的,趕緊先去探探狀況再說。
一肚子疑問的舒芹悶悶地走到喬家院前,沒想到還沒看到大門,外頭早已被大批民眾擠得水泄不通。
「大叔,借個過,謝謝——唔,這位大嬸,麻煩你的尊臀往左邊移一點兒,欸,對,謝謝喔……」舒芹用力朝人群里擠擠擠,好不容易才擠到大門前。
偷偷掃視四周狀況,她不禁咋舌,光是正門就有數十位彪形大漢站崗,個個體格魁梧不說,臉上筋肉橫陳、目露凶光,彷佛只要看到盜賊的影子,他們就要舉起手中的大斧把人給當場劈了!
想起那畫面,舒芹不禁打了個冷顫,再悄悄往門內瞄了瞄——唉呀,目光所及之處不是拿著棍棒的家丁,就是卷袖子插起腰站穩的婢女,遑論外頭把喬家院團團圍住的鄉親父老,每人手上都有對付賊人的「武器」。男人肩上的鐵鋤和斧頭不稀奇,女人手中的菜刀看起來也殺氣騰騰。
舒芹不禁在心底低泣……喬老爺呀喬老爺,你除了種植珍奇樹果,竟然還收集名貴繡作?興趣會不會太廣泛了點?而且……那位專挑繡作下手的賊,早不偷晚不搶,為什麼偏偏選中了她要來盜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