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外面傳來太監的聲音。
「我要走了。」淙背對著他開口。她多希望他能留她。
南宮的無語。知道自己是絕不可能留得住她的。
琮大踏步跨進門,他看了南宮菂一眼,然後對淙說︰「我是來接你的。我們可以起程回京了。」
回京?
南宮菂看了看淙,心猛地一痛。這一走,恐怕就再也沒有相見之日了吧!得不到的強求不來,他會祝福公主。而笪奴,將一直活在他心中,伴他一生一世。公主——那是他高攀不上的呀。還是算了吧。
從此,天南地北,他會在遠方守著他的笪奴,生死不棄。
南宮菂猛地對淙一跪,「草民恭送公主殿下。祝公主一路順風。」
淙渾身一顫,痛苦地閉緊雙眼,非要分得這麼清楚嗎?
「走吧。」琮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走了幾步,淙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飽含她的悲淒,傾盡她的心力。跪在地上的南宮菂,身子那麼僵,目光卻那麼堅決,他就沒有一點點不舍嗎?為何,那麼決然地送她?還叫她公上?是啊,從此她就是金壁皇朝嬌貴的天賜公主,住在深宮內院,這一輩子再無自由了吧。而他,南宮世家的當家主人,還是像以往那樣忙碌,忙碌各種商業上的事,忙得沒有時間再想起她。從京城到南州城,皇宮到南宮城,兩地相隔千萬里。
千里之隔,讓他們彼此無法接近彼此。
千里之外,她夜夜思他,他則又可回到從前左擁右抱的生活。這算不算一種悲哀?別過頭,淙跟著琮離開,離開這個她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她閃過——
她第一次進府、她第一次待候南宮菂、她第一次給她彈琴跳舞、她第一次與他同桌而餐、她第一次與他同榻而眠、她第一次幫他看賬……那所有的一切都有他的參與。他冷冷看人的樣子、他專注听琴看舞的神情、他認真查賬對賬的謹慎,他的怒、他的喜、他的威、他的吻、他的擁抱、他為她簪上發釵……一個個的他在她眼前閃過。南宮菂呀,你要我花多少時間去習慣沒有你的日子?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她只听見自己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地沉重地響起。
「一步、二步、三步、四步……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南宮菂默數著她離去的腳步。眼前又閃過她的淡笑,她的琴聲、她的歌聲、她的翩翩舞姿、她在青竹下的身影、她身上的淡淡幽香、悠悠鈴音,她一本正經地與他談論生意,她平淡的眼神、平淡的聲音……整個的她,在他腦海浮現。笪奴呀,你要我怎麼習慣沒有你的日產呢?
隨著她走出去,朱紅大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
南宮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真的走了。這一走,再見是何時?還是後會無期?他閉上眼,一滴淚滲了出來,落在笪奴的畫像上,她那淡淡的笑風淚水而漸漸地模糊了……
淙登上了風輦,這一走,恐怕真是永別了。她隔著紗簾,看著南宮家朱紅的大門依舊在嚴、肅穆,她合上眼,淚悄悄地溢出。
她眼中似乎又看到了南宮菂的身影,在她的淚水中慢慢地淡了、遠了、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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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賜公主回宮是何等大事,全京的百姓都傾巢而出,夾道歡迎,爭先目睹金壁是朝惟一的一位公主的尊容。淙在鳳輦上,淡然地看著周圍的人群百姓們都跪在兩旁,高呼萬歲與公主千歲。她恍恍惚惚地像是回到小時候,那時她與皇帝伯父一起去祭天,皇帝伯父抱著她坐在御輦中,而父王則騎馬隨傳在旁,那時百姓也是喊著「皇上萬歲」、「公主千秋」,當時她好得意,一直笑,威風凜凜,如今……唉。她嘆了口氣,一切都變了。眼前的一切好像是一場夢,她不知道何時會夢醒,夢醒又該歸往何方?或者,是這一場夢,無盡無終,讓她一直到死。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南宮菂在她的夢里到底是充當一個怎樣的角色,難道真的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很快就回到皇宮,宮里,她的那些伯母、叔母、堂兄、表兄、大臣公卿都早早地在等著她。進了宮,所有的人都興高采烈地歡迎她的歸來,見到的人不是皇孫公子就是王侯將相,還有朝庭貴婦、誥命夫人。她的太後伯母抱著她哭,她的眾王兄抱著她跳。而她對這一切的反應都只是淡淡一笑;大臣們向她跪拜祝賀,場面是那麼的歡欣與喜慶。她心里卻沒有太大的起伏,她只是覺得命運可笑,前一刻還被南宮菂關在府里的地牢中,這一刻卻在金鑾殿上接受百官的朝拜?。
鬧了一陣,琮舉手讓眾人停下來,說︰「大家都淡一靜,讓淙說幾句話吧。」眾人隨即靜了下來,望著她。
淙沉默,要她說什麼呢?說她!四年來的艱辛?說她現在如何的高興?還是說她將來如何的鞠躬盡瘁、為國為民,以得來眾臣的贊美?但是此時她的心里除了無盡的悲哀,真的別無他物了。她是回來了,回到她出生的地方來,然而生她養她的父母卻早已長眠地下了。要她如何不感傷呢?
「淙,你說呀。」琮在一旁柔聲催促。
淙退開幾步,然後面對皇太後獨孤氏盈盈跪下,重重地磕了個響頭。
「淙,你這是干什麼?」太後與琮一同上前要扶起她,「快起來。」
淙卻堅決不起身,「請讓我把話說完。太後,我要給您磕三個響頭。」說著又踫了兩個頭。然後她起身,緩緩地說道︰「這第一個頭,感謝您小時候對我的疼愛。您對我勝似親兒,盡避我經常調皮搗蛋,但都被您笑著包容了。這第二個頭,是感謝您對我爹娘的恩情,我知道爹娘去世時,本來是要葬在皇家公墓的。但您知道他們死都要守著推一的家,所以您向皇帝伯伯求情,讓他們合葬在王府中,如願得以生同衿,死同穴。」
太後早已泣不成聲了,「孩子,你別說了。宗政家欠你太多了。」
「不。」淙接著說,「皇室並沒有欠我什麼,十幾年的過分寵溺再加十幾年的落難受苦,扯平了。如今,我回來了,一切都重新開始。」
「對對,重新開始。你能這樣想最好。」
「還有第三個頭。我知道您為沒有生一個女兒而感到遺憾,如今我爹娘都逝去已久,這一個磕頭,就是我認您為母親,淙願膝下承歡,略盡綿薄孝道。」
「乖孩子,乖孩子。你真是哀家的心肝寶貝。」太後摟著她珠淚溢襟。
淙又走到眾王爺面前,盈盈跪下,「眾位皇兄,淙兒時承蒙各位多加照顧,心里感謝不盡。這些年,淙知道,你們每年在我爹娘的祭日,代替淙為爹娘燒香上墳。淙在這里謝過了。」說著也磕了個頭。
眾人忙七手八腳地把她扶起來,「不謝不謝,二皇叔也是我們的親人,身為佷子,上個香是應該的,應該的。」
淙把目光調到琮身上,琮馬上說︰「不要吧。我就不必了吧?」
但她還是向他跪下,「我對你的感謝只有一個,感謝你這麼多年來堅持不懈地找我。讓我雖身處下t賤,卻仍然知道,在遠方還有人會念著我、想著我。讓我不至于對生活完全地絕望。」
琮扶起她說︰「你這麼說,那我也該跪下磕個頭感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