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轟隆!轟隆!
又是連續幾記震耳欲聾的雷聲,傾盆大雨打得屋頂叮咚作響,好像一群人在屋頂上走動似的。
「啊——」陳七來不及捂住耳朵,只好慘叫一聲,以示害怕。
「什麼鬼天氣嘛!」她又詛嚶了一聲。一陣冷風灌進來,陳七將剛撿到的破簑衣再往身上拉緊此,更往神案下最里頭的角落縮去。
天際劃過一道閃電,屋里也跟著出現了短暫的光明,而後又恢復了原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嗚……老天爺,你一定要保佑阿七呀,你知道阿七很怕……‘那個’的,可千萬別讓我看見哦……」東七雙手合十,非常虔誠地禱告著。事實上,她縴小的身子已經全縮在簑衣底下了,只露出骨碌碌的大眼,小心翼翼地瞪視著眼前的黑暗。
這間年久失修、破舊荒發、到處布滿蜘蛛網與塵垢的山神廟,正是她今夜的棲身之所。
「其實,‘那個’也沒什麼好怕的,爹和娘不也已經威了‘那個’嗎?比起艷棲樓的嬤嬤,還有縣令那婬穢,的大兒子,‘那個’應該算是可愛多了……」強壓下下心中的恐懼,她自信自語以壯膽。
這樣說似乎還不夠,陳七又補充了︰「不過話說回來,當然還是不要看‘那個」比較好,陳七的膽子……很小的……」
所謂的「那個」,就是妖魔鬼怪的總稱,相信在天上看著她的爹和娘都非常明白。
「吱——吱一」
那個聲音離她愈來愈近,想當然耳,耗子老兄也到桌子底下‘避難’來了。
「啊!有老鼠!」陳七尖叫一聲,連滾帶爬的從桌底下竄出來。不知道何時會蹦出來的妖魔鬼怪已經不重要了,眼前貨真價實的老鼠才是最可怕的威脅。
唉,人家明明只是「中過」而已,就見她從神案底下「逃竄」出來後還又叫又跳好好一陣子,尖叫聲足以將這座破廟給震垮。
「我在做什麼?」她冷靜下來後,隨即為自己過分夸張的舉動感到好笑,忍不住笑了起來。
寂靜的黑暗又讓刀的心頭漸漸萌生懼意,打了個冷顫,她趕緊窩回神案底下。
就在同時,「砰」地一聲巨響,原本就沒有關緊的破舊門板被風堆了開來,遠發出難听的吱聲。
陳七嚇了好大一大跳,以為那些對她圖謀不軌的惡徒闖進來了。
幸好!什麼也沒有。
「呼!」喘口大氣,她拍了拍心口,模黑走過去重新將門板關好。事實上,她嚇得腳都軟了,兩只手也發著抖。
這兒又黑又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蹦出來妖魔鬼怪,還有老鼠……天!她開始後悔選擇這個地方過夜了,只是一個四處流浪的孤兒,能由得她作主嗎?
哎!陳七,你不能掉淚,掉淚就表示向命運低頭了,往後的日子還長得很呢——堅韌的意志力一直支持著她。
「砰!」
不用看也知道,門又彈開來了。
唉!嘆口氣,他再度回頭——
一個沉重的人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壓了下來,她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失去了知覺……
「哎喲……」陳七申吟出聲,痛苦來自背上那股沉甸甸的壓力。
那是一個人,而且是個男人!那種氣息、那種懾人的壓力,毋庸置穎。
現在是什麼時候?老天,她到底被這個男人壓昏多久了?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陳七終于從那個男人的壓力籠罩範圍內抽身而出。
外頭的風雨仍然無情地雪虐著大地,屋內依舊一片黑暗。
亮光,她需要亮光!
硬攆著被壓疼的身子,陳七努力的黑暗中模索能制造出亮光的東西。
終于,她在積塵盈寸的神案上模到了一小截燭。
當屋里閃動著微弱的燭影時,她這才有機會將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翻過身來,看清他的面孔。
這一看,陳七險些大笑出聲。
她原本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將蠟燭挪近後,這才確定,他的確是長得那個樣子。
有著幾處明顯淤腫的白淨面孔帶著幾分孩子氣,微挑的劍眉漾著純真,秀氣的挺直鼻梁、加上厚薄適中的唇瓣。著非那不甚協調的傷痕及頎長的身軀,陳七幾乎要認為他是下凡來的可愛金童哩。
濕答答的青色布衫皺亂不堪,梳起的發束也散落幾綹淌水的發絲,昏迷的他看起來落魄狼狽,顯然是被人打傷且還被下了迷藥。他看起來不像壞人,倒像是身家不錯的公子,可這種天氣,還有只身在外頭晃蕩的公子就很令人費解了。
懸壺濟世!她心底響起小小的聲音,告訴自己既然懂得醫術,當然不能見「昏」不救,求人一命勝造七級浮澳進,算來也是為自己積德。
不經意一瞥,哇!不得了,蠟燭快燒完了!她得趕在完全闐黑之前為他上完藥。
到桌底下拿出包袱,陳七取出幾個小瓷瓶,從打開、倒藥、攪勻,到替昏迷男子的手肘、臉敷完藥,動作俐落,一氣呵成。
接著,她又忙生起火讓他取暖,還將破舊的大簑衣讓給了他。
燭光熄滅時,精疲力盡的陳七也蜷曲著身體,靠著桌腳沉沉睡去。
他看見那群持刀的蒙面惡徒正一步步翰他逼近,而他只能一步步向後退。腳下一滑,他听見石頭的滾落聲,回頭一看,乖乖!萬丈深淵只離他的腳後跟幾寸遠而已……
再回頭,亮熠熠的大刀已經朝他的面門砍了下來。
「啊!」岳正心大叫一聲,身體不安地動了動。
這一動,被撕裂般的巨痛,一次又一次的侵襲著他的知覺。
「喂,你醒醒,你醒醒!」
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叫他,他還依稀靶覺到一只手拍著他的臉……
岳正心終于睜開眼,一個黑黑的小臉首先映人眼簾。
「你沒事吧?」阿七看著那茫然空洞的雙眼,非常確定這名男子還沒有回神。
那雙骨碌的靈黠大眼引起了岳正心的注意,通常聰明的人才會有那樣的眼神,但黑黑的皮膚無法突顯出那張小臉的五官,只知道小巧的鼻不起眼,兩片薄唇更是平凡,細瘦的身材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讓風給吹走似的。
「好痛……」這是他目前所能表達的想法。
唉,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經不起一點小傷。望著他緊皺的眉,阿七心里泛起鄙夷。
「放心,死不了。」她沒好氣的咕噥。
喝,這小黑臉說起話來還真是不留口德,受傷的人不是他,他當然不能體會這其中滋味了,真是沒同情心的家伙。
「是你——救了我嗎?」岳正心眨眨眼,有點不太相信的樣子。
「閣下不相信我的能耐?」阿七眼底逐漸燃起兩簇火焰,語氣有些危險。瞧他那不安分的眼神,就知道這家伙不僅腦筋動得快,而且還油腔滑調得很。
「不不不,」岳正心連忙否認。「承蒙搭救,感激不盡。請原諒不才在下我有眼無珠,藐視了小兄弟的能力。現在我終于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了,我不該以小兄弟的年紀判斷你的能力——」
「停!」阿七大一聲。阻止了這家伙的長篇大論,她非常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你的感謝我心領了,你不必再說一大串廢話。」老天!她是不是救了個「長舌公」?瞧他全身動彈不得,但那張嘴一張一合;可靈活得很呢。
「這樣啊?好吧,我閉嘴就是了。」岳正心孩子氣的笑了笑,還有些不能盡興的惋惜。
兩個人安靜了好半晌,阿七咬著唇,思索著該不該開口。若是問了,怕這長舌公又回答得沒完沒了;要是不問,心里對他受傷的來龍去脈又好奇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