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剛被救起時的憔悴樣,倒像是早已被某種痛苦折磨多時,最後選擇投河自盡。
「她自己這麼說的,而先前那些瘋言瘋語,她也解釋是剛醒來時腦袋不清楚,連自己都不懂為何會說出那些話來。」顏信輕笑一聲。「真好笑,她本來還說自己叫什麼‘滕夕夢’,腦袋混亂到當自己是皇室中人了。」
「滕夕夢?」黎威眸色一黯,微微心驚,他曾經看過的那幅畫像,名字似乎也是……只是單純的巧合嗎?但如果太多巧合都發生在同一人身上,那又代表些什麼?
「不過有關她從何處來的,她始終沒給小的一個明確回答,只說是從很遠地方過來的,瞧她的表情,像是有苦難言。」
「我知道了。」黎威揮揮手,示意顏言可以退下了。「讓她繼續在客房內休養,直到身子狀況恢復後,再看她打算何去何從。」
「好的。」
顏信離開書房之後,黎威獨自凝思,不由自主模上心口,還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在她撲入他懷中的那一刻,內心曾經出現過的陌生悸動。
明明他倆在這之前素不相識,他為何會對她有種強烈的感覺?舍不下她、拋不下她,甚至看到她憔悴的落淚,他的心也跟著隱隱抽痛,非常不好受。
「夢兒……」他琢磨著這個名字,對于她的來歷非常好奇,不知她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之所以會「失足落水」,又是為了什麼?
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感到如此好奇,不只是好奇,甚至是沒來由的受她吸引,就算此刻的她是異常的狼狽憔悴,一點都不好看。
他不懂自己到底怎麼了,只能讓這陌生的情緒繼續纏繞在心口,不見淡去,反倒越來越深刻……
滕夕夢在客房內休養了五日,或許是因為她又有了振作的力量,所以胃口大開,三餐送來的飯菜都努力吃下,身子狀況也恢復得很快,雖然看起來依舊有些憔悴瘦弱,但精神已經好了非常多。
這五日內,黎威都沒有再出現關心她,讓她忍不住有些失落,不過她很快又振作起來,既然兩人在同一座山莊內,就不怕沒機會見著。
而她也感覺到,負責照顧她的丫環似乎對她有所忌憚,除非必要,能不靠近她就盡量不靠近,害她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麼了?
之後,她始終從顏信的口中知道答案,原來她的一頭異樣白發,讓人感到很不祥,避之唯恐不及。
顏信雖然同樣覺得她的樣貌很不祥,倒沒像丫環那樣忌憚她,而且因為莊主的吩咐,每日都要來關注她的狀況,看著看著,倒也就習慣了。
她不由得苦笑,她是因為接連失去夫君及孩子,承受著大悲大痛,心力交瘁不堪負荷,才會瞬間烏絲變華發,並不是一生下來就是這般異于常人的。
不過她也不想解釋,不想將那殘酷心酸的過往攤開在眾人面前,所以還是選擇讓他們繼續誤解吧。
第六日,滕夕夢覺得身子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就在顏信前來探視時提出請求,希望能見黎威一面,當面答謝他的救命之恩。
只不過這時黎威不在莊內,直到下午黎威回莊後,顏信才帶滕夕夢來到偏廳和黎威見面。
滕夕夢一進到偏廳,看到黎威那和霍政威相同的樣貌,又忍不住激動難抑,花了好一番心力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再有任何失控舉動,朝他屈膝行禮。
「夢兒感謝黎莊主的救命之恩,若有機會,夢兒定當努力回報莊主。」
「小事一椿,不必掛心。」他也乘機端詳她,見到她的氣色已經好許多,原本消瘦的臉頰也長了些肉,不由得暗暗放下心來。
這幾日他雖然沒見她,卻始終掛念著她的情況,只不過兩人素昧平生,他若是太過關心她,顯得非常怪異,或許她也會感到很奇怪,所以才會強忍住想見她的沖動,只派顏信每日固定去探望她的狀況。
「不知姑娘身子恢復後,打算往何處去?若是需要幫忙,我也可以派人將你平安送回家中。」
沒想到滕夕夢卻在這時突然雙膝下跪,嚇了黎威和顏信一跳。「夢兒已經無家可歸了,請莊主收留夢兒,夢兒願意在莊內做牛做馬,以報答莊主的恩情。」
在這一百多年後的世界,她已經不是什麼明月公主,她的父兄也早已不在這世上,她甚至連可以回去的家都沒有了,一出山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而她也不想離開黎威,只要能留在他身邊,看著他平安無事的繼續活著,她就已心滿意足,沒有遺憾了。
黎威訝異她居然會主動提出留下的打算,一種難以言喻的欣喜浮上心頭,因為他……其實也不希望她離開。
如果她真的孤苦無依,那他收留她也未嘗不可,甚至是理所當然,也不必擔心她的親人會找上門來,將她給帶回去。
「既然你想留在莊內,那我接下來問你的問題,你可要老實回答,不能有任何隱瞞。」
顏信訝異的瞧了主子一眼,主子真要留下她?主子對她的好已經到超乎想像的地步,他都不禁懷疑主子是不是突然中什麼邪了?
「好。」滕夢夕認真的點點頭。
「你的父母兄弟呢?」
「已不在世上了。」
「那你……可曾婚配過?可有夫家能回?」
她微微一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照實回答。「曾有婚配,但丈夫……已因意外而逝,同樣不在這個世上,而我……也已經沒有夫家可回了。」
黎威胸口突然一窒,對于她已婚之事感到莫名的震撼,甚至是嫉妒不甘,他完全不懂自己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明明兩人才只見過幾次面,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根本談不上有任何情感可言。
但他就是嫉妒那個男人,甚至怨那個男人為何早她而去,沒好好保護她,才害她現在無依無靠。
所以她剛蘇醒時,是將他誤認成她已死的丈夫嗎?一想到很有可能是這樣,他就更感到不是滋味,敵意泛滿胸口,慢慢地快將他給淹死了。
他趕緊讓自己冷靜下來,別再胡思亂想,「既然你已經無家可歸,那就留下來吧,不過鐵劍山莊不養無用之人,你會做些什麼事?」
「嘎?」顏信終于忍不住開口提醒。「莊主,咱們莊內不缺任何人手。」
況且要是留一個不祥之人在山莊內工作,下人肯定議論紛紛,不會想要和她一起干活的。
「缺不缺,是你了說了算?」黎威冷瞪了顏信一眼,真是個多嘴的家伙。
「是小的多嘴了。」顏信只好很無奈的閉嘴,不再試圖阻止。
「你呢?你還沒說自己到底會些什麼。」黎威又看向滕夕夢。
「我……」她神情頓時沮喪落寞起來。「我……什麼都不會……」
她當公主時,任何事情都有人服侍,十指不沾陽春水,現在反過來要她當丫環,她才可悲的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做,什麼都不懂。
「不會可以學,大不了從頭學起就是。」他見不得她那沮喪的神情,馬上出聲替她解圍,免得她繼續下去。
看來她原本的身家背景不算差,或許是什麼千金小姐也不一定,而她的氣質也是確是出塵月兌俗,不是普通姑娘會有的。
「是。」滕夕夢終于又振作起來,他說得對,不會她可以學,就像之前學騎馬一樣。「那莊主要把夢兒指派到何處去工作?」
黎威微蹙起眉,她的樣貌會讓下人有所顧忌,無論分配到何處,她都肯定會被排擠,對她來說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