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哥,難道你就真不願意教我嗎?」衛千璇趕緊擺出一張很失望的臉蛋,看能不能引出他的愧疚感。
丙然,齊宏寧一看到她失望的表情,就狠不下心拒絕她的懇求,他這個人吃軟不吃硬,她倒是誤打誤撞踫到他的罩門。
無奈一嘆,他只好回答。「好吧,我就試著教教你。」
「多謝齊大哥!」她開心地又恢復燦爛笑顏,她似乎越來越懂得如何應付他,反正就是姿態擺低一些,裝作可憐兮兮一點就對了。
反正不急,他暫時將帳冊放一旁,然後將她懷里其中一幅圖攤開在桌上,試著解釋。
「就畫而言,咱們一般看的是畫面的構圖、著色、筆力好壞等等,但最重要的還是要體會畫的神韻,神韻這種東西,很難用言語準確形容,完全要靠自己的體會,還有經年累月的品畫經驗……」
听著听著,她原本燦爛的笑容漸漸有些僵硬,她本來就對書畫方面的事情一竅不通,所以齊宏寧所說的什麼筆力、神韻等等,她知道怎麼寫,但湊在一起到底代表什麼意思,她就完全不懂了。
齊宏寧講到一半,看著她明顯茫然的表情,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努力隱忍著笑意。
「听不懂?」
「哈……」她尷尬地笑了笑,雖然沒有明確的回答,但從她的表情就已說明了一切,她的確是不懂。
「你在這等一會兒,我去拿個東西。」他隨即起身離開書房。
「喔。」她看著他離開書房,不懂他到底要去拿什麼東西。
沒過多久,齊宏寧就捧著幾本書冊回到書房內,將書冊交給衛千璇。「這些書你先看看吧,不懂的地方再問我。」
她看了下書皮上所寫的書名,《九勢》、《筆論》、《筆意贊》、《論畫》、《古畫品錄》、《歷代名畫記》,這些都是前人所寫和書畫有關的論述,她才隨意翻個幾頁就覺得頭昏眼花,不知該從何看起,也不知自己到底看不看得懂。
她不是讀書的料呀,要她把這些文謅謅的句子吞下去,還得讀通,這和逼她招個自己一點都不喜歡的男人入贅一樣痛苦呀!
她再翻了一下,發現里頭不時有親筆寫在一旁的注解,疑惑地問︰「這是你的書?」
「的確。」
「你平日忙于公務,怎麼還有空閑研究書畫?」
「我習慣在睡前看些書助眠,這些和書畫論述有關的書籍,我買了不少,就當成睡前書看了。」
「……」他對書畫的興趣果然濃厚呀,她望塵莫及。
「要你看這些書,很為難?」他瞧著她臉上越發明顯的苦瓜表情,干脆伸手要拿回書,不想逼她做她不愛做的事。「那就別看……」
「不為難,一點都不為難!」她將書壓在胸前,不讓他拿回去。「我會好好看的!」
為了更了解他,就算這些書再難看,她也是會硬著頭皮看下去的,這些都是他親自翻過的書呀,上頭還有他親筆寫的注記,能模到這麼寶貴的書,她晚上作夢都要偷笑了……
怕他還是執意要將書收回去,她趕緊在書房內找了一個位子坐下,非常認真地開始拿起第一本慢慢閱讀起來。
她那緊張的模樣,像是他要和她搶什麼珍貴的寶物一樣,齊宏寧不禁想笑,只覺得她的舉動真是稚氣十足。
「衛姑娘,你可以把書帶回去看。」
雖然書房門是敞開的,但兩人還是要避嫌,她並不適宜在他這里待太久,況且他也不習慣辦公時身旁有其他不相干的人存在。
「呃?」她錯愕地抬頭。
她就是想要和他一同待在書房呀,要不然哪來的機會「日久生情」?她靈機一動,突然想到一個好借口。
「在這里看,我有任何問題都能夠馬上問你,比較方便嘛!」
看他微蹙起眉,似乎要開口拒絕她,她趕緊早他一步說道︰「我絕對不會打擾到你的,就讓我留在這吧,齊大哥……」
她再度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頗有把握他肯定吃這一套,果不其然,他又嘆了一聲。
「罷了,你要留就留吧!」
她要是擺出大小姐姿態強留下來,他肯定趕她出去,但偏偏她就是裝得一副可憐樣,好似他趕她走是一件多麼欺負人的事。
「多謝齊大哥!」她欣喜地趕緊又埋首書中,一定要認真一點,這樣他才找不到理由請她出去。
齊宏寧回到桌前坐下,繼續審閱剛才才看到一半的帳目,盡量不去想書房內還有衛千璇的存在,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擾。
其實他心里有底,她只是拿書畫當借口接近他而已,依她開朗外放的性子,靜不了多久便會受不了的,他只要等她主動放棄就好。
他對她還是有防心的,他一直在拿捏分寸,不想讓她有不必要的誤會或遐想。
不知不覺間,他翻閱完一整本帳冊,才發現至少一個時辰過去了,而書房內卻一直靜悄悄的,衛千璇完全沒有開口詢問他書中看不懂的文句。
他納悶地往她落坐的方向望去,錯愕一愣,原來不知什麼時候起她已趴在椅旁的小茶幾上睡著了,難怪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丫頭……」他失笑出聲,還真是拿她無可奈何。
他起身來到她面前,不能讓她繼續在這睡下去,免得著涼。
「衛姑娘,快點醒醒……衛姑娘?」
「嗯……」她迷迷糊糊地嚶嚀一聲,卻依舊沒有醒來,還是趴在小茶幾上睡得香甜,甚至還漾起了一抹幸福的笑顏。
喚不醒她,他苦惱猶豫了一會兒,轉身走出書房,回到臥房內,拿了件披風後又回到書房里,動作輕柔地將披風披在她的身上,免得她真的著涼。
他應該叫她的丫鬟來喚醒她,並且帶她回去的,但他卻不由自主地頓住腳步,凝望著眼前的甜美睡顏。
他知道自己的態度一直在軟化,已無法像剛開始來衛家時那樣,堅決地和她劃清界線,將她當成事不關己的陌生人看待,一切公事公辦。
她的存在像是一道水流,在他的心牆出現縫隙後便努力地從縫隙之處滲入,開始盤踞在他的心頭,一點一滴、慢慢的、不放棄的,他想擋都擋不住,甚至那道裂縫還因她的滲入而逐漸擴展,越來越大、越來越控制不住……
或許他該在錯誤繼續擴大之前停止,但他卻不想這麼做,只因為……恐怕會傷到她的心。
到底該怎麼做,對彼此來說才是最好的方法?此時此刻,他難以抉擇……
第4章(1)
半個月後的某一日,衛千璇再接再厲,一知道齊宏寧打算去販賣字畫的書畫樓一趟,她便以「增廣見聞」為理由,央求他讓她一塊兒去見識見識,無論如何就是跟定了他。
齊宏寧說不過她,她要跟就跟吧,于是兩人一同坐上馬車,來到開設在市集內的一間書畫樓。
衛千璇本來還很興奮,但在來到書畫樓之後,她的興奮之情也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無趣。
「呵……」她真的忍了好久,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出來。
打從進到書畫樓里,齊宏寧就和書畫樓老板對著一幅老板新入手的畫熱烈討論起來,而她根本就插不上嘴,甚至還听不太懂他們在談論些什麼,就算她之前已經硬吞了那什麼《筆意贊》、《古畫品論》之類的書,但說實話,她看過即忘,完全沒有讀進腦子里呀!
「宏寧,你帶來的姑娘似乎累了。」書畫樓老板隱含笑意地道,齊宏寧從外地來到京中為官後便常來書畫樓,所以他們已經是舊識兼好友,但他從沒見齊宏寧帶其他人來書畫樓過,更不用說還是個姑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