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要‘哈奇’懲罰daddy的?」宏亮的聲音穿過一大片庭園。「打從你開車進大門,daddy就醒嘍。」穿著晨袍的中年男子,不管是舉止或聲音都有渾然天成的威儀,他自顧自地走入咖啡座坐下。
「我們全家很久沒一起吃早餐了。」婦人為這件事非常雀躍。「只怕以後會更沒時間哦。」她高興得為女兒、老公多倒些果汁,嫁女兒是好事,他們都希望她快點找個順眼的好男人嫁掉。
「自從小翡住院後,我們就沒有全家一起用過餐了。」芊芊哀傷地提起她的妹妹。
熬人流露出哀傷的神色。「前兩天我去看她,發現她的氣色稍好,但,這種病……」她幾乎要潸然淚下。
「我去看她時,她的同學、朋友剛好去看她,看得出她很快樂;癌癥雖然是不治之癥,國內外卻有不少案例顯示,只要病人有活下去的信心,活個十年、二十年,也不成問題。」芊父樂觀地告訴妻女。「小翡不會有事的,她那麼堅強。」
就算小翡的狀況極差,他也必須笑著說她會好,因為他必須給她們信心,不要他們更難過。
尤其是芊芊,她和小翡的感情極好,她恐怕無法接受事實。
「可是她愈來愈虛弱……」芊芊咬住下唇,不讓脾氣和眼淚竄出,每次看見羸弱的妹妹,她就氣憤得想去殺掉老天爺。
就算小翡和她的看護王嫂都說她的病情有改善,芊芊仍能感覺到她的生命在流失。只有看到醫生的診斷書,芊芊才肯相信小翡真能出院。
「小翡的個性你們還沒信心嗎?她會靠自己的力量從病魔手中走出來的。」芊父故作輕松的吃一口松餅。「難得我親愛的老婆親手作早餐,不吃光光就太對不起了。」
芊芊和母親受到芊父的影響,這才放寬心吃早餐。
「芊芊這回說是帶未婚夫回來?他也該結束和「哈奇」打招呼了吧?」芊父不知女兒是故意吊他們胃口,還是故意整他們未來的女婿?
「好吧。哈奇,吃早餐嘍。」芊芊的話聲才出,一只獵犬就朝他們的位置奔來。
炳奇奔到芊芊腳旁蹭幾下,就快樂地往狗屋的方向跑去。
唐非繼哈奇之後走出車庫,他的休閑服上全是哈奇的爪印,褲腳上除了灰塵外,還有一道裂痕。他這輩子還沒有這麼狼狽過。
他走出車庫,看見芊芊坐在咖啡座上,他朝她的方向走去。
哇,這地方真的不是公園嗎?好像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公園,尤其晨曦從山後蒙蒙地散發出來,大地慢慢地由灰蒙轉成明亮,給人時空錯置的恍惚,唐非覺得不可思議。
「daddy`mammy,他就是我的未婚夫,叫唐非。」芊芊向席上的兩位長者簡單地介紹他後,又自顧自地吃早餐。
唐非看她那態度,心中開始發毛,他有預感,這是乖舛難測的鴻門宴,芊芊搞不好早就打定主意放他自生自滅。
他怔怔地望著席上的兩位長者,不知該以什麼方式打招呼。他斷然不能裝可愛說︰「伯父伯母好」吧!
「伯父,伯母,我……」對了,他忘了買禮物,他應該早點想到這點的。
芊父以銳利的眼光招呼他。「坐。」
「謝謝伯父。」就算是坐,也是如坐針氈,席間的氣氛嚴肅、冷硬得令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如果可以,唐非希望拔腿快跑。
芊母一言不發地為他切派、倒果汁。只要眼光稍微接觸,唐非都會被那犀利刺得毛骨悚然。
「謝謝伯母。」唐非一動也不敢動地回答。
芊家三口都很優雅、一言不發地使用早餐,只有他這個外人惶惶然,手足無措。
終于芊父吃完早餐,放下手中的刀叉,把冷銳的眼光投向他。「你知不知道芊芊最喜歡吃什麼?」
唐非岔了一口氣,幸好他口中沒食物,他又開始覺得全身浸在冷汗中,連忙使眼神向芊芊求救,她這好家伙卻把他當透明人!
「呃……呃……」他怎麼知道她最喜歡吃什麼?就算求神問卜,現在也來不及了。「我不知道。」事到如今只好實說了,不然還能怎樣?
兩道嚴厲的眼光幾乎把他切成三半。
「你知不知道她最喜歡的顏色?」半晌,芊父又以冷峻的口吻問。
「她……她……」唐非的牙齒一直打顫,在桌面下的手也抖得像得羊癲瘋。
媽呀,他怎麼知道她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麼?「我不知道。」如今只有慷慨就義了
「連這個也不知道,那你總該知道她的生日吧?」芊母的口吻尖銳責難。
生日?唐非想干脆拔槍自盡,如果他有槍的話。「我不知道。」
糟!糟天下之大糕!全天下最糟的事全集中到他身上來,他辛苦籌劃的婚禮,毀了;他完美的不結婚計劃,毀了;他……
「真的統統不知?」芊母把眼神投向芊芊,其中有她們才知的笑諂。「好吧,再問你一個問題,芊芊喝咖啡時,加幾匙女乃、幾匙糖?」這個問題就算問神,神也不知道,因為芊芊不喝咖啡。
這會兒唐非終于下定引頸請命、死而後已的決定。「對不起,我一點都不了解芊芊。但是,我仍要誠心請求你們,答應我們的婚事。」他起立站好,行了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禮。
就算是最後的掙扎吧,是成是敗反正是一個結果。他連結果都不敢預想。
他就那樣躬著身,等待他們的首肯。
「咳咳。」芊父首先發出聲音,使得唐非一陣顫栗。「時間不早了,我先去公司。」說完,芊父起身走入屋內。
唐非覺得自己的心髒快停了。
「我也該去學校了,芊芊,你招待自己吧。」芊母也相繼離席。
「你們盡避忙自己的。」芊芊照樣大啖她最喜歡的隻果派。
「你可以平身了。」芊芊吃完一塊派之後對唐非說。
唐非直起身子,仍無所適從。
一輛房車駛出大門,過沒幾分鐘,另一輛也相繼而去。
「坐嘛,沒人罰你站。」芊芊輕松地喝她的果汁。「我家是不是比你家好玩?」
唐非听她這句話,剎那間好像明白了什麼。「是你故意整我?」他開始要冒火了。
芊芊挑挑眉,聳聳肩,把一杯果汁仰頭飲盡。「是子daddy`mammy整你,不是我。在我們家,每個人都是獨立個體,全家上下沒有人會干涉另一個人的決定,所以你只要讓他們看看,就夠仁至義盡。」她只是帶他回來亮相,是他自己大傻才被耍。
唐非癱在椅子上,簡直崩潰。「他們真的就那樣走了嗎?」
芊芊點點頭。「他們太忙了,只有早餐時間,才會聚在一起,你這一部分的戲算結束了。」
「你應該先跟我說清楚的。」唐非開始用手捉桌上的派來吃。「害我嚇得差點掛掉。」他從來不相信有什麼會把人「嚇死」。但,經歷過這兩次與雙方父母的會面,他徹底相信人是會被嚇死的。
「你長得太好戲弄,daddy`mammy才會忍不住想戲弄你,我也不知道他們興致怎會那麼好。」芊芊一副沒啥大不了的樣子。「其實那些問題,一般情侶都了解得不得了,只有你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那豈止是大難臨頭?」他不顧形象地大啖鮮美早餐。「對啊,你倒是告訴我答案呀。你的生日是幾號?你喜歡什麼顏色?你喜歡什麼食物?你喝咖啡加幾匙女乃?」
如果他們是一般情侶的話,這些都會不自覺牢記在心中吧?
「你不覺得問這些問題很蠢嗎?」芊芊嗤笑。「我就是不想告訴別人這些,或掛記別人的這些瑣事,才加入你這個不結婚計劃的呀。」她兩手疊在一起,撐在桌上,好看的臉放在手背上,露出他所僅見的慧黠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