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銀行。」她還記得他們早上設計好的台詞。
「哦,在銀行啊?是哪一家呢?我大兒子也在台北的銀行做事咧,說不定是同一家哦。」唐母驕做地說。
不會吧!唐母是不是存心要捉她的小辮子?芊芊快昏倒了。
「噢,是這樣嗎?伯母,台北的銀行有幾百家,很難在同一家的。」芊芊干笑,自她有生以來,就這次的「工作」最困難,她提心吊膽、步步為營,搞不好還擺不平。
「說得也是哦。對了,你和我們阿非交往有多久啦?」唐母又笑容可掬的問芊芊,讓人懷疑她是不是笑里藏刀。
事實上,唐母只是提個和芊芊聊天的話題而已,根本沒有居心。
而她一個隨意提起的話題,就把唐非嚇得汗流浹背,讓芊芊恨得牙癢癢。
多久?她總不能說認識不到三個星期,交往還談不上吧?她偷看唐非,他一臉沒有意見。
好吧,既然他沒有意見,就讓她自己扮好了。「大概半年。」
也許是她扮得太嚴重了,唐非筷子上的肉跌入湯里,濺得一桌子濕。
他沒提供意見,表示她可以任意發揮,可他沒答應讓她扮得那麼過火吧。
「可是前兩個月,他還去相親。」唐父突然開口吐芊芊的槽。
芊芊和唐非四眼大如銅鈴,詭計突然被拆穿,使得他們不知如何是好。
看來事到如今,只好乖乖把事實抖出來了……
「爸……」唐非覺得很難啟口,不過幸好,有人開口解救他。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阿非相親的是一年前的事,不是這幾個月,你老糊涂了。」唐母扯著老公叫罵,想湮滅證據,深怕兒子好不容易找到的婚事吹了。
「沒有啊,我記得很清楚,明明是兩個月前。」唐父很固執。
芊芊心中暗暗叫好。有這種天大的好機會,她不假裝誤會快離開現場,難道等人來揭發他們之間的破綻?
「原來你——」她一手掩嘴,用力地擠出兩滴眼淚,唱作俱佳的拔腿奪門而出。
「芊芊——」唐非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快去追呀,在那里叫有什麼用!」唐母催促他,又扯著唐父的耳朵。「兒子好不容易有個這麼會生的女朋友,你想破壞啊?他好不容易想成家,你見不得他大幸福是不是!」
「可是真的是兩個月前嘛。」唐父一臉無辜,忙著搶救自己的耳朵。
沒見過比這更老實的人了。
唐非跑出家門,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唐非在路口那家便利商店前找到芊芊,她正拿著一瓶可樂仰頭猛灌。
「你父母從哪里學來這些嚇人招式?」她一口氣把可樂喝完,準確地投入垃圾桶,發出不小的撞擊聲。
「如果你這副德性被別人看見,更嚇人的都有。」唐非一直東張西望。「在這種小城鎮,一舉一動都要很小心,尤其是我們。」
「你應該先把你的底細告訴我,好讓我有準備,害我像個白痴又像個傻子,每句話、每個動作都心驚膽戰得要命。」她瞠大杏眼瞪著他,像被害者揪住殺人未遂的凶手。
她五髒六腑里的煙,嗆得連灌下一瓶可樂也滅不了,恨不得賞他一頓好罵。
「我也怕得要命啊,你流得冷汗恐怕沒有比我多。」唐非裝無辜,她臨機應變的本事,讓他挺佩服。
「鄉下人都是這樣的,只是今天而已,你就忍耐點吧。」唐非試著安撫她。
「哼。」很讓人受不了那。「這出戲當然無論如何都要演到最後,但是我要說清楚,你得先把你家所有資料全告訴我,別等一下又有一個住在哪里的妹妹,剛好在我家隔壁什麼的。」芊竿慎重警告他,這種嚇死人的事,她不要再經歷一次。
「我知道,我只有一個哥哥,再也沒有了,他在火車站附近的台北市銀上班,擔任組長職務。你也該告訴我你的吧?」他有義務也有權利知道她的來歷。
「我家住基隆,父親是實業家,母親是老師,也是某個女權運動組織的負責人,家里只有我和一個妹妹,再有就是一條狗。」她的家世再簡單不過。
「哇,你的家境听起來不錯,你卻這麼拼命,很匪夷所思。」唐非很技巧地想讓她把理由說出來。
「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年頭,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她責怪他大驚小敝,卻不打算告訴他理由。「喂,你沒多少時間了,我的時間只到三點而已。」
「嘎!現在已經兩點了。」唐非掩不住計謀失敗的失望。「快回去吧。」他跑到前頭,一手自然的拉著芊芊。
芊芊卻一如往常的甩掉他,並踢他一腳。
「我慎重告訴你,小姐向來沒有沒事亂拉人和被人拉的習慣,希望你也能改一改。」他以為這樣就可以吃她豆腐呀?
「我也向來沒這習慣,問題是,我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了,如果走路還保持三步以上的距離,會有人相信嗎?你不希望功虧一簣吧?」他又把她拉在手中,對她曉以大義;這是他手中唯一有力的籌碼。
「我當然不希望,可是我也不想喪失自己的原則,這個計劃是我們兩個人的,不該只是我犧牲、被輕薄、扮演自己不想扮演的角色。」她忍不下這口氣,再次甩開他的手,音量有些高昂。
唐非被她的不馴惱火,怒氣節節挑高。
「不然你想怎樣?在傳統角色定位中,女性就是這種特質,我們這種鄉下地方,人家看的也是這一點而已,你能改變嗎?你去變呀,去把洪荒破天以來的認知全數推翻,把所有人變成你要的樣子呀!」唐非失控地大吼起來,他有時討厭女人就是因為這一點,她們往往為一點小事斤斤計較得無法無天。
「我沒有必要去改變誰,也沒必要改變自己,傳統的想法和認知我不想干涉,問題是,你們也別用那一套干涉我。我就是我,就是這副德性,不會為了迎合誰去改變,看得慣、看不慣是你家的事!你別想要我犧牲自己去完成你的偉大計劃。」芊芊毫不遲疑地大吼回去,聲量足以證明她不一定吼輸他。
在這椿假婚姻中,誰較在意,誰就注定矮人一截。芊芊把這個認知謹記在心,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表現出在乎成敗。
「你……當初我們是怎麼協議的?契約上寫得很清楚,‘夫妻雙方有義務配合對方為維護夫妻關系所設計之任何行動’,你現在是什麼意思?想毀約嗎?難道你不想趕快把這件事搞定,從此安心于工作?再也不必有任何接觸!」他氣她輕易說放棄,他花費了太多心力在這上面,而且他對她……
想獨佔?想呵護?想珍惜?想……大多心緒在翻攪,總之他不要她離開他的世界。
芊芊怒瞪他,像只評判敵人的野豹,隨時都有可能采取飽擊行動,也隨時有可能逃之夭夭。
「這不只是我的計劃而已,從你簽名那時起,你已經是同伙人……」唐非覺得吵架只會讓彼此的關系更惡劣,與其如此倒不如一拍兩散,但這又是他不願意的,他只好又向她低頭。「這件事到這里已經完成一半了,接下來的只是婚禮而已,你仔細想想吧。」只有她能說服她自己。
「你沒有多少時間了,你去把你爸媽那里安頓好,我要回去工作。」她備戰的狀態緩和下來,淡淡地告訴他。
芊芊並未表明態度,她認為他說的有道理,也不認為自己有錯,要她低頭絕對不可
「你會跟我一齊並肩奮斗下去吧?」他的話影射到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