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季遐詫異萬分地叫了出來。「她……她爹娘……」
「死了。」有意回答得簡潔明了。
「這……這麼不巧,竟和她的生日同一天。」他又是感嘆又是憐惜。「難怪她會信般難過了。」
「不只難過,還有自責。」
「自責?怎麼會?生死有命,她爹娘在她生日之時去世,這也不過是湊巧罷了,關她什麼事?這又不是她所能夠操控的。」難過是一定有的,但自責?沒那麼夸張吧?
有意輕嘆。「事情真要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難道不是嗎?」
有意搖搖頭,沉默了,但禁不住他一再追問,只好從頭進來︰「在十—……不,是十二年前的今天,是小姐五歲的生日,小姐因為是獨生女的身分,在家中非常受寵,她的生日是何等大事,身處外地的老爺和夫人自然不願錯過,就在回途中,不幸發生了意外,雙雙墜落山崖。」
「啊!」季遐倒抽了口氣,沒想到司為自小就痛失父母,身世可憐。
有意黯然道,「小姐為了此事一直自責不已,她認為是她害死了老爺夫人,要不是為了趕著幫她慶生,他們也不會在崎嶇的山路中駕車疾駛,以致勒馬不及,命喪山谷。所以每到了這一日,小姐就會性情大變,把自己鎖在房中,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地折騰自己。」
季遐听了沉默不語,心里充滿了憐惜和侮意。
有意說得對,他沒事搞這什麼爛玩意兒?好好的一天全教他給搞砸了!
「我不知道原來司為她……完了,她肯定恨死我了。」他申吟了聲,挫敗地捂住臉。
有意不忍見他這頹喪的模樣,輕道︰「我也不好,早該知道你今天約她出去八成就是為了生日之事,來不及阻止,是我的錯,不過,為何你會知道小姐的生日在今天?」若他是本地人,那倒還說得過去,畢竟十二年前為小姐辦的生日宴個個盛大又熱鬧,會記得也是理所當然;但他是北方人,根本不應該會知道此事的。
「是盈袖告訴我的。」這句話季遐說得是咬牙切齒。
直到如今他才發現竟上了她的大當!
「盈袖?」有意微揚下眉,表情高深莫測。「我知道了,你請回吧!」
「我要陪司為。」季道馬上發出不平之聲。
有意翻了個白眼。「公子,你瞧瞧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季遐不解地望向窗外,這才發現外頭已黑成一片。「吶?
什麼時候人夜啦?」
有意的聲音又冷冷地傳來。「這種時候你賴著不走,不怕遭人非議?」
「我……」季遐被堵得答不出話,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有意送他到門邊,這時他突然掏出一只精致的小荷包放到她手中。「這個本來是預備給司為當生日禮物的,可她不過生日,那就當成是一件普通禮物吧!」
有意瞧著上頭的繡花,認出是東方家的東西,她也知道這東西不太容易弄得到手,因此對季遐的心意不免有些受到感動。「我會轉交給小姐的。」
「麻煩你了,我明天會再來。」
有意揚眉表示知道了,捧著荷包步入房內。
季遐則望著關上的房門,再三在外徘徊流連,舍不得。
離去。
久久,房內全無動靜,他才長嘆一聲,身形隱人濃濃夜色中。
☆☆☆
接下來的幾天,季遐果真天天都來報到,一待就是一整天,不到人夜他不會離去。
有意對此頗有微詞,他這樣讓小姐都不能好好休息,但瞧小姐精神越來越好,情緒也漸漸穩定,她才收起難看的臉色,安心去忙自己的工作。
這一天清早,有意將剛剛收集好的露水端進房中時,赫然發現司為竟將那擱置在首飾盒中好些天的小荷包給取了出來,正拿在手心細細凝視。
那不是季遣送給小姐的生日札物嗎?她還以為小姐永遠都不會去理睬它呢!畢竟小姐對有關「生日」這兩個字的一切事物,都還敏感得很。
放下手中的青瓷瓶,有意走近司為身邊。「什麼東西呀?」
司為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將手伸進荷包中,把里頭的東西取出來遞給有意。
「哇!是小黃金耳環呢!好細致的雕工,肯定費事不少。」
耳墜成圓球型,體積不大,卻精致異常,樓空的雕花設計可清楚地看到里面,仔細算算,竟有五層!也許還有更多,只是看不到了。
她驚嘆地伸出指尖輕撥,果然里層還可轉動,這麼精細的手工,若不是她親眼瞧見,說出來只怕她還不信呢,
有意對季遐不免佩服起來。「季公子還真有心。」
「你也這麼覺得嗎?」司為雙頰有著一抹可疑的紅暈,圓圓的眼楮燦若星子。
有意見小姐這副表情,知道她已完全恢復,一切已是雨過天青了。
懸掛了好些天的心這才安定下來,她揚起嘴角,愉悅地笑了。「是呀!小姐有希望咯!」
「嗯。」司為听了滿臉通紅,雖然羞澀卻掩不住幸福洋溢。
有意笑著把耳墜放回荷包里,還給司為。「收著吧!小姐。」
司為接過荷包,卻不放進首飾盒里,她把耳墜取出來拿在手里把玩,越看越是愛不釋手。
「我要戴上它。」
「咦?」有意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開什麼玩笑?小姐可沒穿耳洞啊!
司為把耳墜交給她,自己走到梳妝柏前坐定。「幫我戴上,快點,季遐要來了。」
「小姐,您……您可沒穿耳洞呀!」
司為不以為意地道︰「我知道呀!現在穿就好了嘛!」
哇!小姐這回犧牲可大了,小時候她抵死不肯穿耳洞,為的就是怕痛,現在卻為了要戴這耳環,二話不說就要接受她自小最害怕的事,這……愛情的力量遼真偉大啊!
有意咋舌,不過倒也沒阻止,開始動手準備一切事宜。
她先將耳墜的針尖部分拿到燭火上消毒,另一只手則搓揉著司為的耳垂,直到發紅為止。「準備好了嗎?小姐。」
看著細細的針尖,司為咽了咽口水,說不怕是騙人的,她從小最怕的就是痛哩!但一想那耳墜是季遣送的,她就不後悔。
閉起眼,她的表情活像是赴刑場般,悲壯地點了點頭。
有意明白小姐心思,消毒完後就迅速下手,轉眼間司為左邊小巧圓潤的耳垂已掛上了個晶燦耀眼的黃金墜飾。
司為被那短暫的刺痛感嚇得尖叫了聲,反射性的跳起來伸手搗住耳朵,一臉炫然欲泣。「好痛呀!」
有意手拿另一只耳環,朝司為步步逼近。「一下子就好了,小姐。」
司為這下可害怕了,先前的勇氣早已在針扎下的那一刻煙消雲散,現在她不想穿耳洞了,非常不想。「等……等一下啦!有意,我不想……」
她話還沒說完,門就「砰」的一聲打開了。
季道迅捷無比地沖了進來,上上下下巡視著她。
「干麼呀?」司為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也就忘了穿耳之痛。
「你沒事?我剛剛听到了尖叫聲,我……」他緊張兮兮地道,在她身邊轉來轉去。
乍听她的尖叫,他一顆心差點沒跳出喉頭,直到現在也還沒辦法平復下來。
「嗅!我沒事。」說著,她下意識地模模耳垂。
季遐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上前一步拉丁她的手,司為那剛穿好洞的耳朵便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他眼前。
其實季遐對穿耳洞一事也不大了解,所以對司為耳垂異常的發紅也只感到有些奇怪,可當他伸手去觸踫時,她卻大叫著跳開,他正兀自不解,卻發現了指尖上一點不屬于他的鮮紅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