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跑了一干盜匪後,他趕緊沖至司為身邊,扳過她的身子細細察看。
但見司為雙眸緊閉,臉色慘白,腰側還有一溫暖之物泊泊流出。
此時太陽早已下山,月光又被樹林所掩蔽,他只能伸手模去,觸手只覺淨是一片溫膩粘稠,隱隱還有恤絲腥味飄散其間。
老天,她受傷了!
「任姑娘!任姑娘!」
他緊張地頻頻叫喚,司為只是不答。
季遐急了,四處去搜集那批匪人遐落地上早已熄滅的火把將之重新燃起,好借著火光察看司為的傷勢。
司為的衣衫已是骯髒不堪,腰部那大片的腥紅卻刺眼得可怖,季遐此刻也管不了什麼禮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大掌一撕便輕易地將司為的衣衫開了個大洞。
一道略有一寸多長的傷口猙獰地布在司為無暇的肌膚上頭,鮮血不斷滲出,有如烈焰般不段燒的著季遐的良心。
都是他害的!要是他不故意拖延時間,早點趕到,她也不用受這許多苦了。一切全是他的錯!
他深深地自責,心中對司為的種種厭惡盡數拋開,想無論如何非得救她不可。
其實他不知道,司為之所以會受傷是因為一路上她對那批盜匪不住辱罵,惹毛了人家,才捅她一刀的,不然他們瞧她衣著華貴,本欲拿她來勒取贖金,哪會輕易就出手傷人?司為的受傷可以說是自作自受。
季遐手忙腳亂地將身上所有攜帶的藥全數掏出,仔細一看卻都是些廢物!
「這個也不是,那個也不是……該死!金創藥到底被我丟到哪里去了?」他向未丟三落四,從前也不覺有什麼不好,直到今日他才後悔了。
不行!再這樣下去,等藥找到時,她血也流光了。
他決定就地取材,但在那之前得先幫的止住血再說。
撕下衣衫的一角給她覆住傷口,再解下自己的腰帶固定住,就在打結的時候,司為突然痛叫出聲。
「任姑娘?」他停下手上的動作,驚喜地看向她。
「致……致遠哥哥……」司為已痛得神智不清了,听到男聲便以為是樓致遠,她小手無力池拉住季遐的衣角,嗚咽地哭了出來。
季遐見她肩得難受,憶起上回她也是這般可憐兮兮,不由得憐心大起。「忍著點,乖,別哭了。」
溫柔地替她拭去淚珠,他忽然想起他給她的藥膏也有止疼止血之效,輕捏她泛白的臉頰,企圖使她神智清醒些。
「住泵娘!任姑娘!」
司為被他捏了幾下,神智有著短暫的清醒。
季遐大喜,忙問︰「任姑娘,上回我給你的藥膏呢?你放哪兒去了?」
司為硬咽著道︰「摔破了,早丟啦!」
什麼?!她丟了?
季遐張大嘴,驚訝得說不出話,自尊心再度嚴重受創。
想他送東西給女人,她們哪一個不是視若珍寶般好好收藏?這丫頭竟然……把它丟了?!棄之如敝履?
忍住!忍住!現在情勢危急、他可不能氣昏了腦袋。
雖然他很想!
雙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勃發的怒意,他才將她移至火堆旁以防野獸進犯,然後拿起長劍道︰「等我一會兒。」
司為模模糊糊地應了聲,也不知道听進多少,不過拉著他的手卻放開了。
「乖。」他拍拍她,反身躍人叢林里,尋找藥材去也!
這叢林雜草雖多,卻也不盡是些無用之物,季遐身為季家的一份子,自是對醫術、藥材都頗有研究,不一會兒便將替代之物找齊了,回到司為身邊。
他先將朵白色小花揉碎了放進她口中,輕道︰」嚼爛了含在嘴里,別吞下,它可以減緩疼痛。」
這種植物名叫雪芽,是一種很普遍的植物,四季都有,花色雪白,有毒,但只要用量不多,對人體並無危害,反而可以麻痹神經,減輕痛楚。
司為卻咬緊牙關,疼得滿地打滾,季遐根本無法喂食,他連哄帶勸了好幾回,總算她在無意識中張口含了。
他吁口氣,打起精神去配制草藥,弄了大半個時辰,這才將所有藥材搗好、調勻。
用片芋葉盛住一團爛糊糊的東西︰他跪在已陷人昏迷的司為身側,單手將綁緊的腰帶解開,掀開覆住傷口的布料,探看她的傷口。
只見她傷處周圍的肌膚泛著一圈詭異的青紫,血流得極緩,卻滴滴都是紅中帶黑的暗沉色澤。
季遐大驚地看向她的臉,那原本蒼白的膚色隱隱泛著黑光,嘴唇也變得干裂、腫大而滲著黑血。
這些現象在在顯示著她中毒了,難道那批匪人在刀上喂毒?不!不對!罷才他幫她止血時,流出的血的確是鮮紅色的沒錯,而且他也不可能連人有沒有中毒都看不出來。
那麼,她中毒就是剛剛的事了?啊!難道是……
迅速扳開她的嘴,將碎爛的白花挖出來,拿起剛剛去采藥時順便用竹筒盛回來的溪水拼命就往她嘴里灌,直到一滴不剩。
會是他弄錯了嗎?那白花並不是雪芽?
心中沒由來地恐懼起來,雙手胡亂地在他從那堆草藥中,剔除出來的草葉和枯枝中翻攪,尋找著白花的枝葉。
找到了!定楮一看,他整張臉霎時全都白了。
老天!是七片葉的,這哪是雪芽?這叫白無常,有劇毒的啊!
雪芽和白無常在氣味、外形上非常相似,連開花的季節。色澤、大小、香氣無一不像,二者的差別只在一個是六片葉,而一個是七片葉的,極容易被人所誤認。
別人也就算了,他會弄錯卻是不可原諒,尤其他們家還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使毒高手,這事兒傳出去了豈不讓人笑話?
懊死的!怎麼會這樣?季遐懊惱不已,神色卻不顯焦急,因為這白無常毒性雖強,對他來說,卻也不難解。
從懷中掏出一枝綠色的小藥丸塞進司為口中,幫她處理好傷口之後,他便坐到一旁自我反省了起來。
沒想到這麼基本、普通、簡單、沒智商的事情他都會搞錯,哦!誰來一刀砍了他吧…他無顏苟活了,他對不起爹爹的諄諄教誨,對不起季家的列祖列宗……
「唔……」
一絲輕微的聲響從司為口中逸出,打斷了他的懺悔,他趕緊來到她身邊,仔細確認白無常的毒素盡解後,這才稍稍感到寬慰一些。
要是他的解藥再沒效,他真要去切月復自殺了。
望著司為更加憔悴的容顏,心頭愧疚頓起,解下外衫披在她身上,他發誓,找個機會一定要好好跟她賠個不是,補償她今日的受苦受難。
☆☆☆
一股清涼覆上臉頰,司為長長的睫毛煽了煽,緩緩睜開雙眼。
首先映人眼簾的正是季遐那張斯文俊秀卻略帶疲累的容顏,她輕呼道︰「是你,你怎麼……」
「噓,別說話。」季遐拿著一塊沾了水的布輕柔地擦拭她的臉頰。「你受傷失了太多的血,必須好好休息,再睡一下好嗎?我在這里陪你。」
司為搖搖頭,才想起身,撕裂般的疼痛立即由腰月復傳來,她痛叫出聲︰「好痛!」
季遐連忙傾扶住她,關心地問︰「疼得厲害麼?我瞧瞧可好?」
司為低首望向自己的傷處,大攤的血跡布滿衣衫,她嚇得呆了,小手緊緊揪著他的袖子,哭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嗚……」
季遐見她如此楚楚可憐,將她輕輕擁在懷中,柔聲安慰︰「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司為卻仿佛沒听進去般哭個不停,還把頭賴在他懷里。
季遐拿她沒轍,只能任她盡情發泄。
餅了一會兒,司為沒動靜了,季遐低頭察看,發現她正怔怔地望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