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遐對她的無理取鬧非但不在意,甚至還好脾氣地勸哄道︰「噓!別說話,會疼的,你先忍著點,我帶你去敷藥。」
「嗚嗚……」他不說,司為也痛得罵不出話來了,只能悲慘地流著眼淚,巴不得自己快快昏倒。
偏偏天不從人願,咱們這位司為小姐自小就是個標準的健康寶寶,光是這點「小病小痛」,要使她昏倒似乎還是困難了點,她依然持續受著疼痛無情的摧殘。
「哇……」再也受不了了,她放聲大哭,就這樣一路引人注目地被季遐扛進他目前落腳的客棧。
季遐一進房便把哭個不停的司為安置在床上,然後拿過自己的包袱東翻西找起來。還邊找邊問;「他們為什麼追打你?」
一提起這個她就有氣!司為強忍著疼,擦了擦眼淚,忿忿地道︰「他們誣賴人家賭錢使詐啦!」好過分!就那麼一點點小錢,難道她稀罕麼?
「你跑去跟人家賭博?」什麼?他沒听錯吧!
司為啜起小嘴。「那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季遐眉頭一皺。「賭博可不是好事呢!」話雖這麼說,他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贏了多少?」
「還贏呢!輸得可慘哩!」都是那個莊家使詐啦!竟然還賴到她頭上。
「輸了?那他們怎麼還會誣賴你使詐?若真是如此,難道你還會輸了?他們設想到這點嗎?」這些粗人;個個蠢笨如牛。
「啊!」司為突然叫了一聲。
「我看你也沒想到。」他無力地嘆道。
不久,他從包袱中模出了一個看來價值不菲的翡翠小盒,取下盒蓋,清涼的芳香立即充斥每個角落。
拿著藥盒步到床邊,他在她面前蹲下,柔聲道︰「來,我幫你上藥,你把衣服……」慢著!人家可是黃花大閨女一個,要他在她肩窩上藥?成何體統!「呢……藥擱這兒你自己敷吧!我先出去了。」
真是風度翩翩哪!他忍不住在心中為自己的表現打了個滿分。
他是標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那一種,對風塵女郎他可以放蕩且肆無忌憚,但一踫上司為這種有身家的小姐,他也不會隨便亂來,他可是很有原則的。
可為見他出去了,這才困難萬分地用著僅存的、完好無缺的右手將衣帶解問,讓身上的綢織青衫滑落腰際,露出光潔滑女敕的雪膚。
然一切美感都被她肩窩處的那一大片紫紅色恐怖的腫脹破壞殆盡,這讓愛美的司為又氣得哭了起來。
她一邊喃喃咒罵,一邊艱苦地為自己上藥︰心情著實壞得可以。
幸好那藥頗有靈效,不知是由何物配制而成的,敷上後便感到一陣清涼,接著痛楚漸消,她越擦越是舒服,這才破涕為笑。
待她重新穿好衣服後,一股濃濃的睡意向她襲來,她也真是哭得累了,平常又早睡,此時身邊恰好棉被枕頭樣樣不缺,她自然就順理成章地打了個呵欠,爬上床會周公去也!直到人夢之際才隱穩約約地想起她好像忘了什麼事,但由于她實在是太累了,所以決定留到明天再想。
極度不幸!
她忘記的正好就是干等在門外的季遐。
季遐從沒被人——而且還是個女人如此遐棄在外,委時自尊心嚴重受創,望著佔據床榻睡得正甜的小小人兒,他俊秀的臉龐可說是黑了一半。
他真的是很有風度地等在門外地!要不是實在等得太久了,他也不會闖進來,而且他進房門之前還敲了門!
瞧!他多有禮貌!而這女人怎麼這樣不知好歹?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哪!她竟就這樣狠心地把他給晾在門外!
然後自顧自地睡得如此香甜,這天理何在?
這女人有沒有良心啊?
算了!看在她身上有傷、又是個姑娘家的分上,他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計較!
萬分委屈地從包袱里拿出一件外衫鋪在地上,姑且當是床鋪,他吹熄燭火之後,躺了上去。
從小養尊處優,雖然近幾年的雲游四海,也曾有過露宿荒野的經驗,但再怎麼樣,蓬松的草堆總比這堅硬的木板好,所以他極不習慣地板的冷硬,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卻仍是怎麼調整都不對勁。
煩死了!他不睡總可以了吧?這種爛地板要他當床睡,明早起來不全身酸痛才怪!
惱怒地爬起來,將衣服收回包袱里,他隨手拉了張椅子坐到大開的窗邊,仰頭望著天上閃亮的星星。
好美!他由衷地贊嘆,一時忘了被棄于門外與奪床之仇。
話說自然界的各種美景,雖各有名的特色,他卻還是最喜歡星星了、尤其是當天色黑濃如墨,萬里無雲,明月如勾,然後配上幾顆晶燦的星子,哇暖!那真是美得不知要如何形容。
想起了許久沒見的兄弟們,大哥是什麼都愛,二哥什麼都不愛,三哥愛烈日,四哥愛狂風暴雨,而他最愛的,就是星星!稀疏卻燦爛的星星!
雖然今日的夜空是繁星點點,明亮耀眼,並不是他最愛的兩、三顆星星掛在天邊的那種,但他還是愛極了,不知為何,就是喜愛——
真的很漂亮,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原來滿天都是星星也可以這麼美麗,就好像……好像……
對了!就好像那個驕蠻小姐的眼楮!
☆☆☆
「哇——」
悲劇性的早晨一向是以慘叫來開端,季遐整個人從椅上彈了起來,長年練武的警覺心使他立即抓過身旁的長劍,警戒地向四周偵望。
那個發出尖叫的罪魁禍首此刻正窩在床上,扁著小嘴,一臉江然欲泣的可憐模樣。
季遐放松心情,頸間立即傳來陣陣酸疼,原來昨夜他還是不知不覺地坐在椅上睡著了,由于他姿勢不佳,今早醒來渾身酸痛。
揉了揉僵硬的肌肉,他收起長劍,心清著實惡劣無比,睡也沒睡好,脖子又痛,見到司為更讓他想起昨夜的種種。
撇了女敕嘴,他實在不想搭理她,卻仍是不由自主地問道︰「怎麼了!」
司為扁扁小嘴,似乎是要哭了「壓到了,好痛。」她捂著受傷處,眼淚開始成串落下,一派可憐兮兮。
季遐平生最見不得的就是女人的眼淚,惹女人哭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當下他心就軟了,邊哄邊拿起擱在桌上的藥盒遞給她。
「乖,再敷一次就不痛了,別哭呵!」
司為乖乖接過,烏溜溜的眼楮望著他,遲遲沒有動作。
季遐知道她是在等自己出去好上藥,舊恨霎時涌上心頭,他故意賴在房中,等著看她準備拿他怎麼辦。
司為見他始終安安穩穩地坐在椅上,還好整以暇地飲著茶,她等得不耐煩了,驕蠻脾氣一上來,便不客氣地對他嚷道︰「喂!你沒看到我要上藥啊!還賴在這兒干麼?快點出去呀!」
來了!
季遐「嘿」了一聲,故意道︰「我才不要,免得到時又像個傻瓜般被遐棄門外。」
「啊?」司為一時還沒轉過來。
裝無辜?好,他就說得更明白點,「昨晚不知道是誰幄,擦完藥就直接睡覺了,把那個痴痴守在門外的可憐人給忘得一干二淨。」
「啊!」司為總算想起來了,一張小臉脹得通紅。
難怪昨晚她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麼,原來就是這個!
「想起來了?」季遐勾起唇角,皮笑向不笑,就等著她道歉。
想這時候不論是誰,一定都會自知理虧地乖乖道歉可借他要失望了,這些人中並不包括司為。
「人家……人家怎麼知道嘛!你在門外又不出聲,我很累了,自然就先睡了呀!而且你最後還不是自己進來了,早進來晚進來還不是都一樣,總之你是進來了,又沒把你鎖在門外。」她嘟著小嘴,理直氣壯,說得倒像不是她的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