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這一晚,娉蘭感到生活與往常再不一般,看風慶的時候常常眼波流轉熠熠生輝,而風慶的目光也常常流戀在她身上,孤坦大叔和清月不在時,便大了膽攬她在懷中,在她耳邊低聲喃喃而語,他本來就愛調笑,此時說出的情話也如流水樣汩汩動人。
他們的神態孤坦大叔和清月也看出來了,孤坦倒是滿心的歡喜,清月卻眉頭暗鎖。晚間為她們二人鋪床之時,看見娉蘭一副心情不安的樣子。果然不一會兒,門外傳來一聲聲的鳥鳴叫,娉蘭臉上一喜,便向門外走去。清月先她一步,操手將一盆水端在手中,開門便潑了出去,口中罵道︰「什麼鳥如此討厭!」
娉蘭在她身後「啊」了一聲,隨即格格而笑,院子當中,風慶正站在那里,全身上下濕透,清月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明天一早還要隨你大叔出去,你這麼晚了不睡,站在院中裝什麼鳥叫。」
風慶抹了把水笑道︰「我也是听見了鳥叫才出來的,想著捉來給蘭妹子耍的。」
清月哦了一聲,關門道︰「捉它做什麼,快些去睡吧。」臨關門時,風慶乘清月不注意,向娉蘭做了個鬼臉,娉蘭忍不住笑出聲,轉眼看見清月一臉沉重,忙收了笑,收拾了躺下。
清月坐在床頭呆了一會兒問︰「蘭兒,睡著沒有?」
娉蘭笑道︰「沒有呢。」翻身坐了起來,將頭偎在她懷里,白瓷般細膩的臉上現出一抹紅暈,分明小女子初諳情事的嬌羞。
清月理了理她的長發道︰「蘭兒,跟著月姨走吧。」
「走?」娉蘭一愣道,「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呀?」
清月憂心重重地望了她一眼道︰「這里不是久留之地,總有一天會離開的,你還記得你的家鄉嗎?」
娉蘭臉上一暗道︰「如噩夢一般,一輩子也不會忘。」
清月目光之中傷痛漸深,良久嘆了口氣道︰「丫頭,咱們還是走吧,我帶你回到大兮去,那里,你也許可以找到你的親人,而我的親人也在那里。」
娉蘭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涼意,怔怔地問︰「孤坦大叔和風慶會同咱們一起去嗎?」
清月的手抖了一下,淒然一笑道︰「不!就咱們兩個。」
娉蘭翻身坐起問︰「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不能同咱們一起去?那樣,孤坦大叔會多傷心呀?他可是等了你十幾年了?」她心里慌恐地想如果如此風慶是不是今後就不能再相見?
清月沉默著,眉頭緊鎖,幽幽嘆了口氣道︰「我和孤坦大叔是不可能的。」
娉蘭迷惑道︰「為什麼?」
清月轉頭來神色凝重道︰「就像你和風慶也是不可能的,月姨經過這噬骨之疼,知道有多麼傷人,你趁年幼最好打住,不然要比月姨還要傷心。」
娉蘭听了這句,整個人如同落入冰窯,心涼沒頂,細女敕的指尖微微打顫,只是反復地問︰「為什麼?為什麼呀?月姨?」
清月只當他們是小兒女之間相處長了相互吸引,眼見她只听了這一句分離,便如此傷心,可見用情之深,心下暗暗害怕起來,伸手將娉蘭抱在懷中,低聲安慰道︰「有些人的命是不同的,注定著是要分離的,就像我和孤坦大叔,你和風慶,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我不信!」娉蘭低著頭輕輕地說,她似乎唯恐這樣還不夠堅定自己的信心,低聲但堅定地再次說︰「我不信!」睡意上來,她將頭埋入清月的懷里,漸漸睡著了。
清月沒有料到她如此倔強,皺著眉沒有出聲,一輪圓月在林間升起,清冷冷的光芒透過窗子滲進來,灑在娉蘭的小臉上,如此的生動。
夜半時分,清月坐起身來,听見娉蘭的呼吸沉穩,便慢慢地起來,穿戴整齊,悄悄下了床。
木門緩緩打開,發出吱呀的聲音,月光無遮攔地灑了進來,頓時滿室的明亮,清月擔心地回頭望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小小人兒一動不動,看樣子是睡得很沉,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清月沿著屋後的小徑一直向後山走去,月光透過枝葉不時落在她的身上,如同水般地流過,她便忽然想起在大兮時听過的一句話︰「分花拂柳,美人月下會情郎。」臉驀地紅了,抬眼看見不遠處山坡上站著的偉岸身影,心怦怦跳了起來。
小徑因為近山頂曲折難行了起來,清月開始手腳並用,月光下從松樹後伸過來一只手,孤坦的聲音在上面說︰「來吧。」清月猶豫了一下,並沒有去扯他的手,而是扶著身旁的松樹,用力地攀上山頂,孤坦訕訕地收回手。
「你找我。有事?」孤坦小心地微笑著問,孤坦自幼在山中狩獵,也曾獵到過幾只老虎,面對如此凶惡的巨獸都沒有皺一下眉頭,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每次面對面前這個柔弱的女子時卻心情緊張,有時候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嗯。」清月找一塊石頭坐了下來,問,「風慶不小了,咱們是不是該讓他離開了?」
「啊?」孤坦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了起來,沉思了下說︰「按說他也不小了,是該離開了,這孩子個性強,這里也實在不是留他的地方。」
「那你明天就告訴他,離開這里吧,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可是——」孤坦為難道,「蘭兒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清月沒有感情地道,「蘭兒當然跟著咱們。」
「可是?」孤坦皺著眉沉吟著,轉眼看見清月的表情,張了張嘴終于什麼也沒有說。
「可是什麼?沒有什麼可是的。」清月接著他的話道,「蘭兒不知道,咱們還能不知道風慶是做什麼的?他非池中之物,留不得。」她看了看孤坦的表情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心痛蘭兒,我何嘗不是,但咱們心痛她一時,會讓她痛一世,不如現在讓她難受,將來少吃些苦頭,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好。你說呢?」想了想又繼續說,「蘭兒也不小了,再過個兩三年,咱們出山去給她找個好人家,這一輩子,平平淡淡的,不再東躲西藏,你說,難道不好嗎?」
甭坦注視著她,月光灑在她眉眼上,她的神情半帶憂傷半帶擔心,眉尖輕輕地凝在一起,他忽然感到她雖日日相伴身邊,卻是如此的遙遠,帶著月的光華,如山間的霧氣一樣美麗迷茫,不論你何時伸出手去,收回的都是空空如也。
內心的迷茫和惆悵本想讓他月兌口而出︰「你怎麼就知道風慶不能給蘭兒平安?我看風慶待蘭兒也是一片真心。」可是面對清月那清清淡淡的目光,到口邊的話沒有了底氣,喃喃道︰「一切听你的安排吧。」
「那就好。」清月松了口氣,微笑道︰「天太晚了,咱們下去吧,可別讓孩子們發現了。」說完站起來就向山下走,臨走又回過頭來說︰「你可別忘了,明天去同風慶說。」
甭坦呆呆站在原地沒有動,半晌才咬了咬牙,跟在她身後向山下走去。
第二章歡情濃,別離悵(2)
他們兩人漸漸走遠,從他們身後的樹叢里鑽出兩個人來,正是娉蘭和風慶。
風慶伸了伸腰笑道︰「可算是走了,再蹲下去,我的腰都快要斷了。」
娉蘭默不作聲,盯著清月他們兩人遠處的身影冷冷地看著。
風慶伸手在她臉上揮了揮,笑道︰「是不是挺失望的,我還以為他們兩個大半夜的跑到這山頂上說話,一定會情話綿綿,誰知道一句沒有,月姨可真是個沒有情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