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了然的心思不是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子,她早就很明白方宇當年的感情,只是她不願讓自己去知道,當時不是不動心,他的成熟穩重,和在他身上體現的一種固執的隱忍,是一種無法阻擋的人格魅力,了然當時不是完全沒有動心,如果沒有十年後發生的一切,和她長久以來的心結在那里,她可能早已撲入方宇的懷抱。
兩年沒有見方宇,他比以前更加的成熟,舉走投足間更有風度。了然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生病的事,便微笑著說︰「我在等我媽。」
方宇還要說什麼,嘈雜的人群里有人在高聲的喊方宇的名字,兩人尋聲去看,是一個高挑的女子,穿著很入時,站在遠處的一輛黑色奧的跟前,沖著他擺手。
方宇轉頭向了然說︰「用不用載你一程?」
了然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那個女子轉頭含笑問︰「女朋友?」隨機說︰「挺漂亮的,就知道方老師找女朋友眼光不會錯了。」
方宇沒有回答,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匆匆的寫了幾個字,遞到了然的手心里,提起地上的幾個包,對了然說︰「如果還在省里呆幾天,有空了可以去找我。」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問︰「我記得你是上高三了吧?好好考,你成績一向不錯。」說完轉身走了,走到那輛汽車前再次向了然招了招手。
了然握著那張紙,看也沒有看開始向回走,穿過行人橋時,她停了下來,將紙放疊了又疊,輕輕的一點點的撕碎,站在橋欄桿邊輕輕的松開手,風吹著紙片如雪花樣飛起,和在滿天的雪花里,誰也分不清哪是紙哪是雪。
第二年春天的時候,醫院終于找到對癥的藥,父母臉上開始有笑容,了然的病情一天輕似一天,但是了然總是覺的自己餓,每天幾乎要吃七頓飯,整個人胖起許多,如是被人忽然打腫了一般讓人難以接受。
對于如此的變形,了然很煩惱,媽媽卻很開心的說︰「天天見你瘦的嚇人,這下可好,病總算治好了,人也胖起來了。」
天熱的時候了然徹底治好,從省里回來,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如她們,算算時間學校還在上課,可是急的等不到放學,就想去,臨出門換拖鞋,看見自己胖的象小面包樣的腳,猛的愣在那里,呆了半天,跑去照鏡子,鏡子里的人陌生的讓人害怕。了然轉頭看見牆上掛著的自己的照片,如同兩個人,現在就象瘦身男女里穿了假肚子的鄭秀文,胖的變了形。
她心里閃過一個人影,讓自己這個樣子站在他面前,還不如殺了自己的好,本來的興頭全部落下。
下午听說消息的劉洋、小如和馮子敬幾個人給老師請了假,沒有上晚自習跑了過來。媽媽高興的把他們讓進了門,了然卻躲在屋里遲遲不出來。
「了然,同學們都來了,你快出來打個招呼,胖點有什麼,咱們這不是吃藥弄的嗎,很快就會好的。」媽媽在外面高聲對她說。
了然隔著門悶悶的說︰「你們不許笑,都不許笑,听見沒有?」
同學們都嘻嘻的笑了起來,小如跑過去敲門,隔著門說︰「快出來吧,大家都想死你了,我們又不是來相親的,你變成什麼樣我們都可以接受。」
了然低著頭推門走了出來,開始還嘻嘻笑的同學們猛的靜了下來,了然小心的抬起頭望向他們,所有人都呆呆的注視著她,連劉洋也有幾分迷茫,了然羞惱的說著︰「早就知道是這樣。」人就向後退回去。
小如笑著上前拉住她說︰「別走呀,沒有人笑話你,可是你也得給我們一個接受的過程呀。」同學們嘻笑的圍了上來,周雪竟然也在人群里,還抱著一束鮮花,了然有幾分感動,能想到送花這樣當時還不流行的方式,只怕只有周雪一個人想起來了,便笑眯眯的接了過來。
「你雖然吃胖了,可是臉色很好看,紅暈暈的。」周雪微笑著說,「對呀!」小如安慰說︰「不是很胖,而且是吃藥弄的,藥一停,你就會下去的。」
了然皺了眉說︰「誰知道呢,藥還得吃一段時間,只怕到時我家的門得給拆掉。」
大家哈哈大笑,馮子敬拿了個本子出來遞給了然說︰「了然,這是大家送你的,前一段時間你生病了,大家都很擔心,但是又不能都寫信給你,于是大家就用了這個本子,有空了就在上面寫一段話給你,有抄的詩,有抄的文章,還有大家的話,你有空了看看吧。」
了然滿心感激,鄭重其事的接過來,抱在懷里說︰「謝謝大家了,我住院的時候也很想大家,如果再有十年,我還是選擇同大家一個班。」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了然微笑著,淚水卻如雨般落下,這樣的生活,是不是一種幸福!
了然不顧大家的勸說,一直把他們送到河堤上,目送著他們一起離開,才和小如一起慢慢的走了回來。
「我哥說在省里見你了。」小如說︰「你沒有告訴他你生病了,他一直問你為什麼會在省里,我沒有告訴他。」
「哦。」了然回答,告訴不告訴的結果是一樣的,方宇永遠是了然生命里的那個在十字路口相遇的直線,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只是匆匆路客,不可能交集。
很快了然又回到了校園里,所有認識她的同學們都大吃了一驚,也有人帶著一種取笑的面孔看著她,每到這個時候,劉洋的看人的眼神就相當凶狠,走在大街上也是,只要有人露出嘲笑的樣子,他就瞪著眼楮盯著人家,弄的人家不敢再多看了然一眼。曾經有一次,一個只有三四歲的小泵娘指著了然向她媽媽說︰「姐姐,好胖!象皮球一樣!」劉洋立馬寒了臉瞪過去。小泵娘回頭一看他惡狠狠的樣子,嚇的哇一聲大哭了起來,弄的了然哭笑不得。
「大哥,我丑就算了,你這樣下去,我就是又丑又賴了。」了然笑著對他說。
了然回到學校後的當天就見了林白,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心,下課後,他站在三班必經的路上,但當他看到現在的了然時,目瞪口呆,竟一直看著她從眼前經過,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了然的心痛的不能痛,但這樣反倒浮上一個念頭,這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自己如此的丑,想必他一定會對自己死心的,只要他死了心,就不會在十年後同韓琳吵,只不同韓琳吵架,他們就不會出車禍。
了然悲涼的想,如果可以讓林白平安,這樣的結果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是這樣以來再也不可能同他相伴,只能永遠的相忘了,古人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也許這就叫相忘于江湖吧,只是這樣千古總結出來的詞語背後不知包含了多少的心酸淚。
斑三的生活太緊張,沒有人再敢嘻戲,大家都忙著備考,劉洋還是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他的成績好老師也不怎麼樣管他,于是他似乎很有時間,一到周未就跑到了然家里幫她補習,天天一本正經的站到了然背後,強制她學習,強制她背一條一條的政治條例。
「你討厭不討厭!」了然煩燥的說︰「只要意思表達正確,你管我用的是什麼詞?」了然最討厭政治,一條條枯燥的條例,背的她頭大,象歷史多好,厚重的文化,綺麗的傳奇,讓人產生無數的遐想。
「你當這是歷史?」劉洋在她頭上拍了一下說︰「不是你可以用自己的詞語表達的,必須是政治專用名詞,否則你就別想考進省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