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說法並沒有辦法得到任何證明。
雖然她沒有什麼商場背景,可是狹著巨資和雄心,踏入商界不久,便已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點由以她掛名的企業機構展現的雄健實力,且成長迅速、充滿潛力便可得到證明。
不過她名下產業雖多,她本人親自主持的卻是一家以「風動」為名的雜志社。
風動是一份有別于一般商業雜志的刊物,它的內容十分豐富多元,不只提供最新、最可靠的潮流訊息,而且獨家的商圈秘密更叫人咋舌;那些私密真實得叫人不得不相信,而被揭密的人常有苦難言,因為它的輾導都有真憑實據,且小心處理可能涉及的法律問題,一開始曾有不少苦主提出告訴,卻都在它律師高明的辯護下敗訴。
幾番訴訟下來,反而替它打響了知名度,風動才發行不到三年便已穩坐上亞洲同類型雜志的冠軍寶座。
諷刺的是,專以正義使者姿態揭人瘡疤的雜志主人,在其他事業領域上卻是個嗜血的凶殘掠食者。她慣以非常手段並吞相中的企業,手段狠準且高明,是殺人不見血的那種極致手段。如饑餓的鯊魚,被她相中的獵物非死即傷。
她原本只挑一些中小型企業下手,如今似乎自覺羽翼已豐,因此觀準了海世這樣的大企業,從去年起便花招頻出,處處阻礙海世的運作,對海世造成的財務損失還在其次,更嚴重的是對它士氣的威脅,這令身為公司經營者的蕨感到十分不安,而這份不安隨著這次印河這家大企業的拒絕會作擴大了。
眼看著日落西山,他忍不住心中感慨,難道海世也將在他手里變成昨日黃花?
「總經理,董事長來了!」桌上的電話傳來秘書有些遲疑、有些慌張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董事長?蕨愣了一下,一時沒會意過來。
海世是有個董事長,只是他終年躲在大樓底層,經營他那家和大樓不搭調的酒吧,一年難得上樓一次,因此讓人常忘了有董事長這號人物。蕨不禁奇怪他為何突然駕臨?
由不得他再猜測疑惑,荻已經狂風般掠了進來。
蕨抬頭看他一眼,他明白秘書的聲音為什麼那麼失常,而反覆過無數次的問題旋即再次浮上心頭他為什麼總要這麼特立獨行?
既然準備來公司,為什麼要打扮成這樣?瞧,長發披肩,穿了等于沒穿的網狀背心,里得曲線畢露的皮褲,手腕戴著不下十條的奇形怪狀的金屬鏈,左耳上四、五個銀質耳環,腳下蹬著雙露趾涼鞋,這種裝扮即使參加派對也夠書懈百駭俗了,但他卻大方地穿著到處晃蕩,運難得來一趟公司也不肯稍做妥協。
「董事長難得大罵光臨,有何指教?」打量完所謂的董事長,他語中帶刺地問。
不過,荻顯然不在乎,他大剌剌地往沙發椅上一躺,雙腳擱在茶幾上,臉上揚著嘲弄的笑看了看他的辦公室,然後便干脆地切入正題。
「我想麻煩你幫我找人。」
「誰?」
「這楝大樓的前屋主夫婦。」
蕨楞住了。
「你找他們做什麼?」
「不是我要找他們,是一位朋友,她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女兒。」
「你今天難得來,就為了幫朋友找人?」蕨的雙眉漸漸聚攏。
「不然,你以為我還有什麼目的?」荻聳聳肩,調整了一下雙腿的姿勢。
蕨看著他吊兒郎當的模樣,猛吸了幾口氣隱忍著內心的慍怒,綏緩說︰「這也是你的公司,我本以為你終于想起自己的本分,來關心探望一下的。」
「有必要嗎?有你在,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他攤開手,十足漫不經心。
蕨有些動怒了。「你這是在推卸責任。」
「隨你怎麼說,如果你覺得吃虧……」他斜睨蕨一眼,慢條斯理地說︰「我說過,隨時可以把董事長的頭餃讓給你。」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什麼頭餃!」蕨提高了聲音。
「那麼你要什麼?」
「我要一個能夠休戚與共的伙伴,一個盡責的龍家子弟,一個親密友愛、可以依賴的從前的那位大哥。」說到後來,他再也隱瞞不住心中的憤怒。
「喲!我們的斯文小生今天是怎麼了,變得這麼火爆?」荻仍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蕨的憤怒來得快,消失得也快。因為荻根本不為所動,他識時務地放棄挑釁,放緩了語氣︰「別顧左右而言他,荻,你究竟要我怎麼做才肯回來?」
「你無能為力。」荻冷著臉無情地回了一句,旋即恢復平靜,轉回最先的話題。「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幫不幫這個忙?」
「我試試。」
「謝了!」
他站起來往門日走。
「等等!」
荻回過頭來。
「能不能告訴我,那個女孩和你是什麼關系?」他話中有話。荻向來不愛管閑事的,除非是自已惹上的麻煩,譬如說,弄大了人家的肚子等等。
「這很重要嗎?」
「不,只是能讓你這麼熱心的女孩,我很好奇。」看到荻眼中異于尋常的神情,他更想弄明白了。
「我們昨天認識的……」他眼里閃動著異樣的柔和光芒,說到一半突然頓住,輕綻笑意,「你也不必感到好奇,因為你不久就會見到她了。」
不待蕨追問,荻已再次風一般翩然離去。
蕨悵然看著被荻甩上的門扉,不住地自問,為什麼他們兄弟會變得這麼疏遠,這麼針鋒相對,充滿了敵對和仇視?他們以前不是這樣的。
迷惑的思緒中,往事悄悄地浮現眼前。
從前,離現在彷如昨天。事實卜也才五年前,他們還是那麼相觀相愛的不是嗎?
他們兄弟只差一歲,不論面貌、舉手投足,都酷似得常令人錯以為是雙胞胎。
而他們的感情也好得沒話說;兄弟倆有著共同的話題、興趣、觀點,甚至喜歡的異性類型都一致。
然而五年前,那真是禍不單行的一年。首先是大樓那件意外,父母們不準家中上下提起這件事,接著母親從帶發修行到人廟為尼,然後荻便開始轉變,從此龍家和諾的世界便莫名其妙地完全被埋葬了。
至今他仍百思不解,荻的轉變完全沒有任何征兆,他就這麼突然變了一個人,仿佛他的血液里早隱藏著邪惡的因子,而那次意外和母親的離家只是將它引出來的引子罷了。
他變得那樣放浪形骸,那樣桀驚不馴,那樣離經叛道。本來連煙酒都不沾的人,在母親離開後便開始吸會毒品,終日無所事事,棄他一向熱愛的作曲不顧,而去追逐犬馬聲色,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簡直像個來者不拒的男技!」這是父親對他至愛的兒子所下的痛苦評*。
到了後來他父親意外跌下褸摔斷了腿後,甚至由于不願見到荻的墮落,而寧可住到國外去。這麼愛他的父親啊!荻竟這麼忍心傷他傷得如此透徹。
但父親的最愛終究還是荻,雖然最後讓他這個始終不得疼愛的兒子接管龐大事業,卻依然替荻保留了董事長的位置,目的不外存著一絲希望,希望荻終有一天會浪子回頭。問題是,可能嗎?
蕨隨手拿起桌上鋼筆,在手里翻轉把玩著。荻托他找的人名陀螺般地在他腦海里打轉。
童彥苛、葉少茗,這對夫婦雖然是大樓舊地主,但不知怎地,身處新大樓的他,常莫名其妙對這對索未謀面的人有著種種遐想,想像他們以前在這里的生活,以及若見到如今的大樓會有何感想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