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覷了她一眼,說︰「你話中有話。」
「你如果真的夠聰明,就應該了解我話里的真意。」
「我的事我自會處理,不須你多管閑事。」
又來了,剛剛她才有點沉浸在浪漫的氛圍里,現在又給他破壞殆盡了,怎麼會有那麼傲慢固執的男人,真是令人討厭。
「你想吃什麼?」
他望著四處林立的餐館,似乎拿不定主意去哪兒用餐。
她無精打采地說︰「隨你,反正出錢的是大爺。」
「我不吃這些東西的。」
她望向他俊期的臉龐。「那你吃什麼?」
他仍然面人表情地回答︰「我一天頂多只吃一餐,吃的多是五谷雜糧或水果之類的。」
「你的身材已經很勻稱了,還要減肥嗎?」她疑惑道。
他輕笑說︰「傻瓜,我干嘛減肥。自我修道以來,我就不吃葷食了,有時為了保持身體不染煙塵,甚至好幾十天不吃東西也是有的。」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隱約閃過一絲柔情。「午餐是叫給你吃的,我不吃。」
柔情?唉,她又胡思亂想了,像他這種人,哪有什麼溫柔可言,一定是她看錯了。
「喔,好。」她吶吶地說,為剛才的思潮洶涌感到不可思議。
她突地想起什麼,說︰
「喂,你看前面那個廟口,上次我和秋玫來大陸時,在那里遇見一位瞎眼的算命先生,是他指引我找到你的。大陸的奇能異士真是不少。」
「是嗎?」谷夢堯微蹩眉頭思索。突地說︰「你很餓嗎?如果不那麼餓,就先帶我去找那個人。」
「好啊,跟我走。」她爽快地答應。
閉了好幾個彎,來到窄街底的一處廟口。和上回凌襄鈺來這兒一樣,仍舊是大排長龍,一大群迷惑的人們正等著向那瞎半仙請益。
「怎麼辦?好多人。」她詢問他。
「沒關系,你緊跟著,我要拐到前頭去了。」他放開她的手,轉而握緊她的肩頭,並將她的身子拉近他。
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法術,才一眨眼,他們便倏地立身在瞎半仙的攤位前。她轉身看看後頭排隊的人,卻似乎全無所覺;嗯,不對,他們似乎有些呆滯,眼神空空洞洞的。他——他做了什麼啊?
「喂!你——」
她轉眼看谷夢堯,正要開口詢問,他卻開口說︰「我終于找到你了。」
第六章
「你來啦。」
那白發、白須,戴著烏漆眼鏡的瞎半仙微抬首,劈頭便對谷夢堯說了這句話,仿佛他已等待他很久了。
「是的,爹,我來了。」
爹?谷夢堯叫瞎半仙作「爹」!她抬眼瞧他,眼中諸多疑惑。
瞎半仙站起身來,說︰這里不是談話之地,跟我來吧。」他順勢一揮手,後頭排隊的人紛紛像魂似的往回走。沒一會兒,廟口前除了他們三個人,就不見其他人的蹤影了。
瞎半仙雖然眼盲,然而走起路來卻健步如飛,手上那根拐杖仿佛只是裝飾用的,令凌襄鈺不禁懷疑這老人的盲眼只是一種障眼法。
七彎八拐來到了個胡同,再走沒幾步便是座雅致的小竹屋,瞎半仙開了門進去。
「坐吧。」
他們依言坐下,空氣仿佛凝滯住了,沉默的氣圍蔓延開來,教她有點坐立難安。她得說些什麼才行。
「嗯,老先生,以前我曾找過你,你還記得嗎?」
「我知道,你是若湘轉世,那天你找的人就是夢堯。」瞎半仙捻了下胡須說。
「那時你便知這一切了?」她驚訝地說。
「是的,而且我期盼你能將夢堯帶來,沒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對于瞎半仙的說辭,凌襄鈺一知半解,是谷夢堯帶她來的,怎麼說是她把他帶來呢?
「爹,你的眼楮……」谷夢堯關心地問。
「早八百年前就瞎了。不過,你看,這並不礙著我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以你的能力,怎麼可能讓自己身罹殘疾?」對于老父的瞎眼,谷夢堯仍耿耿于懷。
比父嘆了口氣說︰「白羽秋死時,我自己弄瞎的,這算是——彌補我對她的虧欠了。」
「對了,」谷父轉頭「看」凌襄鈺,說︰「小泵娘,你還不認識我吧,我叫谷奔雷,你呢?」
「凌襄鈺,凌波仙子的凌,襄陽的襄,金玉合一的鈺。」她恭敬地回答。
「喔,襄鈺,你就像從前一樣,叫我伯父了,別叫什麼老先生,太見外了。」谷奔雷現在的神情,就像個慈祥的長者。
「好,伯父。」
「嗯,我想,你也很關心夢堯被關入鎖情瓶的實情,對不對?」谷奔雷神情肅然地說。
「是的,可否請伯父詳細告知。」
苞一個已經三千多歲的老先生對話的確令她意想不到,剛開始還有點毛骨悚然,不過看他面色和藹,她也不自覺地放松了心情。
比奔雷轉向谷夢堯說;「孩子,我猜現在的你,大概恨死了若湘吧。不過,我得告訴你,若湘她是無辜的。」
「是嗎?」谷夢堯的眼神忽地暗了下來。
比奔雷為自己倒了杯茶,似乎準備長談。他啜了口茶說︰
「羽秋和我原是師兄妹,由師父主婚,雖我當她是妹妹,但師命不可違,也就無可無不可地成婚了。婚後,我們也過了一段平靜、美好的日子,直到——我遇到夢堯她娘,她的溫婉柔美、一顰一笑在在都牽動了我的心,那種強烈的情感令我無法自己,便向羽秋提出離異;羽秋她當然不願意,于是迫于無奈,我便偕同夢堯他娘隱居于東陽山,可惜紅顏天妒,在生下夢堯後,她便難產而死了。羽秋後來知道這事,曾來找過我,她希望我們能夠復合;只是,我不願欺騙她的情感,便拒絕了。殊不知,我這樣的舉動卻傷害她更深,她對我和夢堯簡直恨之入骨。後來,夢堯和她的義女若湘來往,她怒不可遏,幾番阻止不成後,她便想了個法子要害夢堯。她欺騙若湘,如果想拴住男人的心,可以令他在銷情瓶內待上四十九天,等出瓶後,那男人的心便可永不移易,若湘不疑有他,果然依言將夢堯關入鎖情瓶。因為只有鎖人入瓶者才有能力放出瓶中之人,所以羽秋便急急要把若湘嫁掉,無奈若湘不依,便服毒自盡了。羽秋雖然對我恨意深種,但她對若湘可疼愛得緊,若湘死後,她打擊甚大,整個人心神似乎不大正常;我因為夢堯失蹤,便上西陰山找她,那時她正坐在地上,抱著若湘的骨灰壇子邊哭邊笑。我質問她夢堯的去處,沒想到她一見了我,整個人情緒更不穩定,她一邊咒罵我,一邊說出陷害若湘的事。我瞧她不對勁,便要上前攙扶,沒想到她竟運氣偷襲我,我們邊打邊走,一直到一處懸崖邊,她忽發狂笑,從腰間拿出鎖情瓶,她說要我終生後悔,我還來不及阻止,她便連人帶瓶跳下萬丈深淵!我立即躍下山谷,可是已太遲了,我從溪澗里撈起她時,她已然斷氣,而鎖情瓶則隨著流水,不知流向何方了。」
「伯父……」看著谷奔雷哀淒的臉,凌襄鈺不禁想出言安慰他,只是她也不知該如何說起。
比奔雷抬了抬右手,說︰「這是我該受的,明明不愛羽秋,卻違背心竟娶了她,既娶了人家,又不知珍惜她,令她郁郁以終。嚴格說起來,夢堯會遭此劫難,最大的罪魁禍首就是我,為了贖罪,我刺瞎了雙眼,以算命維生,四處流浪、三千年來,我走遍了各地,仍找不到鎖情瓶,直到襄鈺來找我。我由她身上的氣看出她的過去,並算出吉方在南,所以建議她往南尋找,沒想到真讓她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