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崎後悔剛才流露出來的鋒芒,偷眼看了雲天一眼,發現他正一眨不眨地打量著自己,忙低了頭低聲道︰「我會的。」
煙蘿滿意地笑了笑道︰「好了,既然皇上回來了,我就先走了,你們兩口子也有一陣子沒見面了,好好在一起敘敘吧。」
眼看著皇太後出了門,雲天在院中坐了下來,呆呆地望著那株梅樹出神。
爆女們遞上一杯熱茶後,急忙退了出去,一會兒偌大的院中只剩下他們兩人。
雲天用修長的手端起凝脂白玉的茶杯,慢慢含了口茶,望了一眼立在不遠處的煙崎道︰「皇後這幾天過得還好吧?」
煙崎不帶一絲感情道︰「謝謝皇上關心,過得很好。」
雲天冷笑聲道︰「過得好就行,希望皇後心里也是這樣想的。」
煙崎猛地抬起頭來道︰「心里當然也是這樣想的,難道皇上不希望?希望看到臣妾以淚洗面,上吊自盡才滿意吧。」
「啪」的一聲,雲天手中的白玉杯被摔得粉碎,他霍然起身,呆望了她半天,終于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轉身大步向宮外走去。
煙崎呆呆地注視著自己的腳尖,一滴淚珠輕輕地落在衣襟上,又滾落到泥土中,化為一滴花樣的淚痕。
年輕的皇帝終于要有所行動,他首先在朝內推行新法,接著在南方大練兵,這引起了朝花郡和當朝許多權貴的不滿,以至皇太後為首的許多大臣開始公然對抗新法,皇帝和皇太後在大殿內吵得不可開交。
大兮朝暉世三年,新皇與皇太後冷戰,皇太後公開干涉朝政。
雲天獨自坐在御書房里,面前的案牘堆成了山,無心去看一眼,作為一國之君,他什麼權力也行使不了,他還有什麼可做的?
猛然抬頭看見宮牆外的天空中似乎飄飛著什麼,他站起身來,向外看去,才發現天空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的明淨,柳葉也是如此的清新,原來是春天來了。
太監小武子一路小跑著給皇帝送了便衣帽,這個沉寂了數十天的皇帝竟要到後院中去轉轉。
雲天仰天看著那個上下翩飛的蝴蝶風箏,一路追到朝花宮的門口才驚覺地停下了腳步。
他望著這個門檻干淨的大門發起呆來,從那天走後,三年了,不論皇太後有多大的壓力,他沒有再踏入這里一次。
小武子見狀上前小心翼翼地問︰「皇上,要不要小的去通報一聲?」
雲天搖了搖頭,準備走開,那紅磚高牆內猛地傳來幾聲清脆的笑聲,他回過頭來,看見宮牆上開得正艷的粉紅桃花,不再猶豫,調頭而回,大步走進宮門。
「小青,你這個小妮子,小心被我抓到。」一個淡粉的身影一閃,撲到他面前,不等他發出聲音,用力地將他抱在懷中。
「哈哈,終于被我抓到了吧。」懷中人興奮地大叫著,仰起蒙著雙眼的臉,雙手伸向他的面孔,伴隨一股清香飄來,雲天的心中怦然一動。
小武子驚得面色蒼白,要上前,卻看見雲天向他搖了搖手,小心地退到了一邊。
她的小手縴細修長,指尖圓圓點點帶著溫度,在他的臉上模索著,口中笑道︰「不過你不出聲,等我猜出你是誰了,小心我怎麼治你。」口中溫熱的氣息直撲到他的面上。
「啊?皇上萬歲。」一聲驚呼,打斷了雲天的興趣,從院中樹叢中閃出的宮女太監們跪倒成一片。
本是溫暖的手指變得冰涼,僵硬地停留在他的臉上,好半天才垂了下去。
雲天猛地握住她的雙肩,讓她不能後退,輕輕伸過手去,半攬住她的脖子,慢慢將她面上的紅紗取下。
紅紗飄然而落,煙崎那清麗的面孔出現在他面前,三年了,她已十七歲,不再是三年前那個縴弱倔強的小泵娘,如一株亭亭玉立的桃花,嬌艷若霞。
煙崎也打量著這個自己名義上的丈夫,他比三年前更加消瘦和高挑,臉色更加蒼白,本是充滿霸氣的雙眼中竟滿是蕭條和寂寥,只有一雙劍眉依舊飛入雲鬢。
煙崎深深地彎下腰去,卻被一雙手攔住,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她的心狂跳起來。
「這里的桃花開得不錯呀。」雲天只是那麼一握便隨意地松開,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神色,背負了雙手向桃林深處走去。
眾宮女紛紛退下,煙崎無可奈何地跟在身後。
「你還恨朕嗎?」走到桃林深處,雲天轉過頭問,眼珠烏黑得不見底。
煙崎低下頭來,輕聲道︰「臣妾不敢。」
雲天搖了搖手道︰「不要這樣,這里只有我們兩個,有什麼你就放開膽子說,朕不會怪你。」
煙崎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眸中有光芒一閃而過,但很快被一片冰冷淹沒,不帶任何情感地回答︰「臣妾三年來在這里很滿足,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雲天看著她那卑順的臉,一股無名怒火升了起來,但他幾欲張口,還是強壓了下去,轉開頭道︰「那就好,你如果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就告訴朕,朕會滿足你的。」
煙崎的臉上瞬時泛出光來,興奮地問︰「當真?」
雲天好奇地望著她道︰「當然,你說出來,朕听听是什麼?」
煙崎小心道︰「臣妾來了三年了,這三年里無時不思念自己的母親,還請皇上開恩,能讓臣妾回朝花郡去見見母親。」
雲天失望地嘆口氣,轉身而去,邊走邊道︰「這有何難,過兩天皇後就回去吧。」
煙崎高興地點點頭,看著雲天消瘦的背影,忽然有一種悲涼的感覺,他才十九歲,但已肩負著國家大任,他倔強地想以自己的能力管理著國家,獨自同滿宮的權貴斗爭,甚至自己的親生母親也是敵人。
「皇上!」她輕聲呼喚。
雲天停下了腳步,並沒轉過頭來,悶聲問︰「皇後還有什麼事?」
煙崎咬了咬嘴唇,輕聲道︰「臣妾想後天就回去,走的時候就不去打擾皇上了。」
雲天沒有吭聲,夫妻做到這個分上,他真是孤家寡人了。
煙崎又輕聲道︰「皇上,請多保重!」
雲天渾身一震,挺直的雙肩竟有些沉重,只听見她繼續道︰「有些事,心急不來,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雲天驀然轉身,花瓣片片落下,如雨的花叢中,煙崎靜立若清風,一瞬間雲天竟以為自己看錯了,她的眉眼中充滿了關切,當他想仔細地去捉這片溫柔時,她分明立在那里,臉上帶著固有的冷漠。
「皇上,今日皇後已啟程,她說皇上您同意的,就不來請辭了。」小武子輕聲地說。
雲天獨坐在冰冷的御書房內,四周的陰冷同外面明媚的三月天判若兩個季節,他將胸前的衣服抱得緊了些,點點頭沒有出聲。
小武子向外退了出去,臨到門口又停下了腳步,猶豫著似出非出。
「小奴才,你是不是皮又癢了?」雲天冰冷的聲音從宮內傳來,卻忽然猛地咳嗽起來,直咳得喘不過氣來。
小武子沖了過來,用力地為他拍打著背,並遞上來一個手帕。
雲天只覺喉頭發甜,一股腥氣直沖到喉中,張口噴出一大口鮮血。
小武子嚇得手腳發抖,急得要哭出來,卻見雲天臉色蒼白地喘了口氣,緩了過來。
「沒什麼。不要哭。」雲天拍拍他的手道。
小武子長出了口氣,抹把淚,轉身去給他端了杯水。
雲天卻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森然道︰「朕把你剝了皮,你想給朕喝什麼?」
小武子一驚,從手心中掉出一個蠶豆大的藥丸來。
雲天拾起那枚藥丸,冷笑道︰「好你個狗奴才,朕還沒想到,你竟有這個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