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掉下來,他一一吻去,口中喃喃不停︰「瑤光,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夜色無邊如水般浸潤開去,落花無聲,濺起暗香無數,迷離曖昧的氣息愈來愈重。遠處的宮殿層疊顯現出微微的一角來,琉璃瓦金黃水綠交雜,月光下泛起粼粼的光,猶如碧波爍爍。
鳳藻宮內,皇後拿起一卷新抄的佛經微微點頭,同身後的宮人含笑開口︰「飛瓊這丫頭果然靈巧,以後若有機會,本宮一定幫她指一門好婚事。」
「娘娘恩典,許二小姐一定會感念在心的。」身後的宮人亦然含笑點頭,看著那一卷佛經微微點了點頭。
「讓你給她準備的地方已經收拾好了吧?她怎麼說?」看了兩眼,皇後再次笑著開口詢問,「這佛經還得抄兩天,本宮可不想嚇跑了她。
身後的宮人含笑,「已經安排了,此刻想來許二小姐已經休息了。娘娘請放心,一切都是按照娘娘的吩咐做的。」
皇後終于滿意地點了下頭,隨即繼續就著宮中通透的燈光看著手中的佛經。
茫茫長夜過去,又是一天到來。
天色陰沉,仿佛風雨欲來,空氣中彌散著讓人焦灼不安的氣息。
尚書房內,成帝坐著沒動。
不是他不動,而是因為有一只手按在他腦後的大穴上。
雖然看不到身後的人的樣子,但是他卻依然清晰地明了身後的人是誰。
成帝終于開口︰「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身後的楚離衣冷笑一聲,「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吧?」
成帝跟他裝糊涂,「你在說什麼?」
楚離衣松開了手,走到他面前憤然開口︰「為什麼找人跟蹤我?」
「朕……」成帝頓時語塞,但是看他那副模樣,一副根本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做的樣子,他就忍不住心下冒火,「你說朕為什麼要派人跟蹤你?你為什麼要那麼做?既然瑤光已經嫁給珂兒,你就應該謹守本分,不要再與她牽扯不清!你倒好,朕原本以為你回到北朝也就算了,如今你居然又回到南朝,並且躲藏在雩王府中,你實在是……」
成帝一口氣沒有喘過來,面色霎時變得蒼白無比。
楚離衣冷眼看著他,「我與瑤光之間清清白白,你不必妄自推測。」
「你……你……」成帝喘息了片刻後才開口,「你這逆子,存心要氣死朕!」
「逆子?」楚離衣不無嘲弄地開口,「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逆子?楚離衣愧不敢當,承擔不起成帝的錯愛。」
成帝面色一時潮紅一時青白,幾乎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的話。
作為人父,他從沒有盡餅一天的父職,更沒盡到人夫的職責,反而叫秦娥孤苦一生……
「你這樣做,置珂兒于何地?你是他的兄弟啊!」成帝終究還是開口指責他。
「身在皇家,他命運中已經注定可以得到的欽定的華麗美滿的愛情……對于他人來說,卻意味著什麼?」楚離衣心下一痛,說出來的話更是冷厲,「是他一手毀去了我和瑤光的幸福,我為什麼還要顧慮著他?你說我是他的兄弟……這麼淒艷的榮幸,實在讓人愧不敢當!」
成帝茫然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指責的雙眸。
楚離衣看著他冷冷一笑,「他一時的心血來潮,對我們來說,又意味著什麼……兄弟?血緣?在你的心里,可曾有過我的存在?我明明……明明求過你的……但是你還是用我的企求去換得他一時心血來潮的幸福……」
成帝顫抖著開口︰「你到底要朕怎麼做,才可以原諒朕?朕知道是朕負了你娘……」
楚離衣微微動了下唇,目色冰冷無情,仿佛沒有半點兒溫度似的,「我不會原諒的。」
成帝心下一慟,喉間頓時一腥,一口血似乎就要嘔出來。
匆忙的腳步聲漸漸飛奔靠近,楚離衣身形一動,已經消失在房內。
門外的人根本就沒有通報,就那麼直板板地闖了進來。
成帝忍不住憤而開口︰「放肆!」
那人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大事不好,太子……太子他出事了!」
乍然而來的噩耗伴隨著進門的人臉上的恐懼慌張全向他襲來,成帝的身形晃了一晃,眼前一陣發黑,隨即「噗」的一聲,嗆出了一口血。
「皇上!」內侍們頓時尖叫出聲,書房內頓時慌亂了起來。
太子的突然死亡,頓時讓南朝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丙然是大事。
誰能想到前一天還健健康康的太子,在第二天會變成一具冰冷的死尸?
他被人發現在里城的一家暗巷之內,渾身酒氣,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氣絕多時。身上有十一處劍傷,七處刀傷,甚至還有兩支箭深深射入他的心髒部位。
這是謀殺!
蓄意的謀殺!
只是太子平時招搖、又好勇斗狠,與他結下梁子的人大有人在,這還僅僅是在南朝之內,但是他畢竟是一朝太子,又有誰有膽子去刺殺他?
所以最大的嫌疑犯就是他國派來的殺手,目的就是要取了他的性命,要南朝頓失可以繼承大統的人。如此一來,南朝必將陷入恐慌之中,一時半刻自保已經來不及,又哪想著要去擴大版圖?
能夠開疆拓土,是太子景玨此生最大的願望……
只是,他的願望再也沒有可以實現的那一天了。
第九章兩處沉醉換悲涼(2)
南朝舉國同悲,為太子之喪守禮月余,民間在此期間禁止嫁娶。直到一月之後,才漸漸地不見了滿都城耀眼的白色。
雩王府內,小骯已經清晰凸現出來的瑤光坐在院中翠色小亭之上,手中握著一卷譜子。
那是一卷《風入松》,糅合了詩詞後重新換的曲子。
听風听雨過清明,愁草瘞花銘。樓前綠暗分攜路,一絲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曉夢啼鶯。
西園日日掃林亭,依舊賞新晴。黃蜂頻撲秋千索,有當時縴手香凝。惆悵雙鴛不到,幽階一夜苔生。
「小姐,院中風大,加件衣服吧。」碧瑚手臂上挽著一件衣服走到了她的旁邊。
她輕輕點了點頭,隨即開口︰「王爺呢?」
一旁的清菡回話︰「王爺一早就進宮了,現在還沒回來。」
「哦。」瑤光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即又看向亭外的春色。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身邊,不見了他總是圍繞的身影呢?
他突然變得很忙……但是也沒辦法,太子突然逝世,成帝和皇後又相繼染病。她原本也進宮看過,但是皇帝皇後擔心她的身子,所以要她好生待在雩王府中安胎,要她答應好好照顧自己。
亭下的台階上生著碧色,一路延伸,直到草色仿佛暗無,風吹又生。
默然坐了半晌,她起身沿著台階慢慢走下去,碧瑚和清菡忙著跟上來一邊一個照顧著她周全。
在院中閑走片刻,她微微搖了搖頭,「我自己走一走就好了,不用你們扶著了。」
「王妃還是小心一點的好。」清菡連忙開口,依舊小心地跟在她身旁。
「哪里就那麼嬌弱了?」她淡淡開口。
「小姐,王爺會擔心的。」碧瑚看著清菡為難的神色也開口說了一句。
瑤光只好不語,又朝前走了一段,清菡好奇地開口︰「王妃要去哪里?」
她心下一驚,連忙搖了搖頭,「沒有,沒想過要去哪里,在王府里隨便走一走罷了。」
說是這麼說,但是眼神卻四處搜索,仿佛在尋找著什麼似的。
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大哥了……
他說他會在她身邊守護著她,但是她卻已經有月余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了,她感覺不到他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