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飛瓊換了衣服走過來,眼神快速地在牆壁上的字幅上打了個轉兒後含笑開口。
許夫人疑惑地隨著她看過去,頓時注意到了那幅字上的落款,「那個……」
「那個……那個沒什麼的。」飛瓊眼見被母親看到,頓時驚慌地開口回答,心下卻忍不住一陣懊惱,隨即忐忑不已。
傻瓜也知道什麼叫做欲蓋彌彰。
許夫人靜靜看了她兩眼,慢慢地坐了下來。
飛瓊見她不說話,心下更是緊張。
看一眼那牆壁上的字,又看一眼飛瓊,許夫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飛瓊,他是你的姐夫!」
飛瓊默然無語。
這是事實,她能說什麼?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他此刻已經是你姐姐的夫君,你怎麼可以這樣?」許夫人的面色沉了下去,「你是想要害你姐姐傷心嗎?」
飛瓊立即沖動地開口︰「我沒有,我從不曾想過要害姐姐傷心。」
「那你為何要這麼做,對著一幅字看得如此入神,你已經痴迷了好幾天了,還想要怎麼做?只是一幅字而已!」許夫人無奈長嘆。
「娘也知道只是一幅字而已,飛瓊又能做什麼?」她重重咬唇,低首看著地面。
「我怕的是,它不僅僅只是一幅字而已!」許夫人心下一急,只覺得頓時頭疼不已。
「它不是一幅字,那它是什麼?」飛瓊咬唇低聲開口。
「你……」許夫人連連搖頭,「飛瓊,你是想要娘擔心著你姐姐不說,還要擔心你嗎?你明知道娘是什麼意思,你喜歡雩王,你以為娘看不出來嗎?娘又不是傻子,自己養的女兒什麼心思若還猜不出的話,娘又有什麼資格做你們的母親呢?」
飛瓊見她如此開口,再次默不作聲。
「飛瓊,你不能再這麼不懂事了。」許夫人看著她放緩了語氣,「你姐姐嫁的是王爺,說是雩王爺喜歡,誰知道這寵愛有多久,一朝失寵,又能怎樣?你若跟著陷進去,是想要接著過你姐姐那樣的日子嗎?娘和你爹以前只想著要你們平安喜樂一生,你姐姐嫁到王府去,已經是出乎我們的意料了。難道,你還想讓爹娘再這樣擔心你嗎?更何況,爹娘又怎麼會願意你們姐妹二人同時下嫁雩王,即便真的嫁了,到時候有多少閑言碎語出來你知道嗎?更何況即便如此,若是雩王喜歡你,你姐姐勢必會不再受寵,而若是雩王不喜歡你,也許他還會喜歡上別的比你姐姐更美的女子……到時候,你是想要爹娘看著你們姐妹爭寵或是一起失寵嗎?」
飛瓊被她說得無地自容,眼楮里淚光微微閃動,「飛瓊……飛瓊只是覺得委屈,姐姐她……姐姐她……」
「她怎樣?」許夫人疑惑地看著她。
飛瓊卻到底沒有說,微微的淚意在眸間離合,「到底是飛瓊沒有福氣罷了。」
「飛瓊!」許夫人頓時冷下臉來,「我不允許你這麼說,什麼叫做沒有福氣?難道你就這麼死心塌地地對他嗎?我清清白白的女兒,可不許這樣說自己!」
飛瓊忍了幾忍,眼淚卻終究還是掉了下來。
「總之你記住——」許夫人見她掉淚,終究不忍再責備她,只好慢慢開口,「他現在是你姐姐的夫君,你要將之前對他的所有想法全部抹煞掉,一星半點兒也不許留!」
飛瓊的眼淚頓時掉得更急。
許夫人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輕拍撫她的背,「答應娘,為了你姐姐,忘記他!」
飛瓊不得不輕輕點了點頭,垂首處又是一串眼淚落下來。
許夫人無奈地長嘆一聲,慢慢地走出了房間。
飛瓊獨立片刻後,終于忍不住伏在案上痛哭出聲。
忘記他、忘記他……
怎麼可能會忘記他?
從她十三歲之後,她腦里想的,心里念的,全部都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即便她一直到現在才知道他是什麼樣子,但是那並不妨礙她喜歡上這個人。
如果說忘記便能忘記,那麼她之前漫長歲月里唯一奢艷浮華的想象,豈不是要全部丟棄?
豈不是等于將她的過往一並抹煞?那麼,沒有了回憶的她,要如何才能繼續生活下去?
如果能輕易就能抹煞掉所有的記憶該多好?那樣的話,就不必總是想念和思量。
雩王府外,楚離衣已經站在隱蔽的角落很長一段時間了。
沒有任何舉動,只是那樣看著,目光便已經痴迷至斯。
說離開,但是卻仿佛有什麼牽引著他一樣,讓回到澤縣的他身不由己地再次返回南朝。
他本是北朝人,卻偏偏要與南朝糾纏不清,正如母親一般無二。
馬車聲轆轆響起,楚離衣心下一驚,頓時閃身避開,抬頭看去,就見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正朝雩王府而來。
確是曾見過的雩王景珂的馬車,比平常馬車大了許多的車身被裝飾得一派富麗堂皇,刻上了華麗而精致的花紋,四角垂著華美的瓔珞。
馬車在雩王府門前緩緩地停了下來,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顫動似的,隨即雩王景珂便匆匆自馬車內走了出來。
身上穿一襲天青錦袍,愈發顯得面如冠玉,人如玉樹臨風,周身自顯清貴之氣。
楚離衣遠遠地看著他進了雩王府之後才又閃身出來,隨即看著雩王府的大門在他面前緩緩關上。
他忍不住苦苦一笑,卻依舊痴看著雩王府的方向。
棒著一扇門的距離,卻已經天淵之遠。
即便他從南朝回到北朝,再從北朝重新返回南朝;即便時間已經匆匆流逝過去,他卻依舊這樣放不開自己,自以為可以做到的事情,原來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到。
瑤光,她究竟過得好不好?
陶然居外的台階下綠草芳菲,春意盎然。居室內則一片安寧,隱約听得琵琶三兩聲,聲音寧靜平和,說不出來的和祥。
瑤光抱著琵琶偶爾輕彈兩聲,周身上下仿佛籠著一層輕煙似的,碧瑚卻含笑在她身旁忙來忙去,「小姐,要不要給你加件衣服?」
「不用了。」瑤光微微搖不搖頭,眉間依舊帶著淡淡的悒郁。
碧瑚卻仍然不由分說地把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小姐,算碧瑚求你,你好歹多愛惜自己一點可不可以?」
瑤光看了她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我披上就是。」
看著她把衣服披好,碧瑚卻突然又伸手將她的琵琶給拿了過去放在一旁,「小姐,你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宮里來的杜御醫不也說要你好好休息,不要太過勞心勞力?」
「不過彈首曲子而已,哪里來的勞心勞力?」瑤光不以為然地開口。
「碧瑚可不管,既然連御醫都這麼說了,小姐就一定要這麼做。」碧瑚說著話就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她。
瑤光無奈地搖頭,「我還沒虛弱到走不動路好不好?」
碧瑚還是不停搖頭,「不行,也不知道小姐最近怎麼了,吃飯也沒胃口,總是覺得身子乏,御醫看起來又神神秘秘的,我看還是小心一點好了。」
「沒事的……」瑤光的話還沒說完,陶然居的門突然被人給推開了。
是景珂。
原本他在宮中正陪伴著母後。母後自然也問他為何不帶著瑤光一起,只是瑤光這兩日身體不大好,所以也就不想讓她來回折騰,于是便回了母後,母後也沒有責怪,只是囑咐他要好好照顧瑤光,等身體好一點兒再來宮中伴她。
終究是心里掛念,在宮里並沒有呆多長時間,他便起身告辭,還惹得母後笑話。偏偏在那個時候,去雩王府幫瑤光看診的御醫過來了。
瑤光和碧瑚同時回頭,見是他後才松了口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