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尚未說完,卻見她慌亂地點一點頭,臉上再度泛出大朵潮紅,「我知道了。」
「那麼……」楚離衣正想開口,卻沒料到她同時出聲。兩人頓時一陣慌亂,各自移開了視線。
心跳突然加劇,震得人幾乎難以忍受。
瑤光看一眼近旁的碧瑚,只好匆匆開口道︰「大哥,我得回去了。」
楚離衣看她眉間若蹙,目光盈盈,忍了幾忍才道,「……路上小心。」
伸手喚過碧瑚,她便匆匆離開,卻心亂如麻,碧瑚忍不住問︰「小姐?」
「好碧瑚,你就當什麼也沒看到。」她忙制止了她的問題。
碧瑚想了一想,輕輕一笑,隨即用力地點了點頭。
楚離衣卻站在原處沒動,眼中只見她淡白的裙角在薄風中微微掠起,不知不覺間居然看得痴了。
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遇到這樣一個她?!
第二章驚鴻照影人何處(1)
新涼寺在城南,勝在幽靜,而且方丈長空大師亦是許將軍的舊友。這日清晨起來後,準備好一切,瑤光便和妹妹飛瓊一道陪母親去新涼寺上香。
乘了轎子趕到地方,寺內人並不多。見是常客,門口的小沙彌連忙跑去告知方丈。
瑤光和飛瓊一邊一個走在母親身旁,一個著櫻色斗篷,發上一支玉兔餃仙草累絲金簪;一個則是大紅色的斗篷,只要一動,發上四葉金蝶簪上蝴蝶的翅膀便會隨著顫動,手中都拈了遮面的紈扇,進了廟內才放了下來。
身後跟著的丫環僕人手中則提著上香的各色物事,靜靜地跟在她們身後。
「好累。」飛瓊眼見四下無人,索性吐了下舌頭,做了個鬼臉。
許夫人嗔怪地開口︰「飛瓊,注意你的言行。」
「知道了,笑不露齒,行不露足嘛。」她連忙抓起手中的素紗紈扇擋在面前,私下卻對姐姐做了個古怪的鬼臉,逗得瑤光頓時笑出聲來。
許夫人拿她們也沒辦法,只好無奈地笑了一笑,跟著帶路的小沙彌進了香堂,進去後便看到已經恭候多時的長空大師,許夫人連忙開口︰「讓大師久等了。」
「夫人太客氣了。」長空大師朗聲一笑,對著她身後的瑤光和飛瓊點了點頭,「兩位小姐也一起來上香?」
「大師真是,我們人都已經站到了這里,居然還要這麼說。」飛瓊心直口快,笑眯眯地搶白了他一句。
「瓊兒。」許夫人薄嗔開口。
「不妨事,飛瓊小姐天真爛漫,很是讓人喜歡。」長空大師笑著搖了搖頭。
「我也最喜歡長空大師了。」飛瓊粲然一笑,襯著身上大紅斗篷,整個人仿如白雪紅梅,霞色璀璨,仿佛世間所有的色彩此刻都要集中在她身上似的。
長空大師還沒什麼反應,一旁的瑤光卻笑了一笑,眉目轉盼間,仿佛有神光離合,看著妹妹開口打趣︰「是嗎?」
「當然是。」飛瓊忙不迭地點頭。
瑤光一笑開口︰「那是誰昨天晚上跟我說……」
「姐姐,不許說!」飛瓊頓時整個人都撲到了她身上。
許夫人無奈地對長空大師說道︰「讓大師見笑了。」
「沒關系,」和空大師含笑看著她們姐妹兩個,「兩位小姐天生大富大貴之相,此後必然福澤綿綿。」
「大師千萬別這麼說,」許夫人微微一嘆,「外子說得好,不盼她們姐妹二人富貴榮華,能夠一生平安喜樂就可以了。」
抬眼看過去,瑤光卻已經被飛瓊拉了過去在香案前跪下。手中捧著簽筒,拜了幾拜後,各自抽了一支簽出來,然後便去拿了對應的簽文。
許夫人心下一動,連忙伸手把她們招了過來,接過了她們手中的簽文交給長空大師,「麻煩大師幫她們解簽。」
「夫人不必客氣。」長空大師接過她手中那兩支簽文。看了一眼後突然頓了下來。
「怎麼了?」許夫人見他面色有異,頓時心下忐忑起來。
長空大師沉吟不語,只是看著那簽文,細細的小楷在紙上只寫了短短兩句,第一張簽文寫的是「年年越溪女,相憶采芙蓉」,第二張卻寫著「誰憐越女顏如玉,貧賤江頭自浣沙」。
這兩張簽文,用的同是當年越國女西施一朝入宮的典故。簽文上的詩句前一個出自唐朝詩人杜荀鶴的《怨》,後一個出自唐朝詩人王維的《洛陽女兒行》,其間閨閣之怨,溢于言表。
「夫人。」長空大師見她緊張,連忙開口,「這只是一支簽文而已,不必過于緊張。若是不放心,夫人只要在兩位小姐的終身大事上多做考慮就是,不必過于擔憂了。」
許夫人接回那簽文看了兩眼,心下突然有些微的不安,「這簽文……」
「夫人只要為兩位小姐多做考慮就成了。」長空大師合掌開口,「許將軍說得好,不盼她們二人富貴榮華,能夠一生平安喜樂就可以了。」
許夫人抬頭看過去,卻見瑤光與飛瓊又重新規規矩矩在那里參佛。從她這邊看過去,同樣的玲瓏剔透,惹人憐愛,恍如玉露明珠,燦然生輝。
見母親不曾注意,飛瓊悄悄問姐姐︰「姐姐,你許的什麼願?」
「既是許願,說出來就不靈了。」瑤光抬頭看那金身大佛,只見寶相莊嚴,慈悲滿面,微微一笑後又拜了一拜,心中卻不經意間想起那一闕詞來。
綠酒一杯歌一曲,再拜呈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霎時滿臉飛紅。
遇到他之後,她臉紅的次數似乎越來越多了。
但是卻依然會常常想他、念他、記他。
總是會不自覺地想到那個夜晚,漫天煙火之下,她遇到他。
飛瓊看一眼唇角含笑的姐姐,再看一眼那金身大佛,同樣虔誠地拜了下去。
她只有一個小小的願望。
請讓她能夠得見雩王爺一面,只一面即可。她想要知道,是怎樣錦心繡口的人,才寫得出那樣華美琉璃般的詩句來。
許夫人手中握著那簽,心下忐忑不安難以制止,終于走過去在香案前拜了下去,乞求佛祖保佑,能讓女兒一生平安喜樂。
到底這簽文,預示著什麼?
參佛完畢,瑤光卻突然開口︰「娘,我晚些回去可以嗎?」
「你要做什麼?」許夫人疑惑地問她。
「天氣那麼好,我想隨便走一走。」瑤光只覺心虛,但是又想不出來什麼借口,只好如此搪塞。
許夫人卻並沒有多問,只是隨意看了她一眼,又見碧空晴朗,陽光下偶爾晴絲一閃,隨即微微一笑,「讓碧瑚跟著你吧,早些回來就好了。」
瑤光頓時歡喜不已,對母親福了一福後便要走開,許夫人伸手將素紗紈扇給了她,「路上小心。」
「知道了。」她點了點頭,然後才帶著碧瑚轉身離去。
許夫人回頭,這才看到飛瓊正老老實實地站在她身後,忍不住心下大奇,「今天怎麼這麼乖,沒有鬧著要跟姐姐一起走一走?」
「我也不是一定要粘著姐姐嘛。」飛瓊撒嬌地拉過母親手臂,「我也想要陪一陪娘啊。」
「甜言蜜語。」許夫人笑著看她,隨即和她一起坐上轎子。
簽文已經妥善地收好貼在胸前,沒來由地便覺得微燙,仿佛懷揣著一顆讓人扔不掉又放不下的火球似的,一顆心為此而擔心地提起,再不得放下。
「大小姐,我們要去哪里?」碧瑚追在她身後詢問。
瑤光淺笑回頭,「碧瑚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沒有?」
「我倒是想回家看看我娘,這兩天她身子不大好,但是……」碧瑚遲疑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