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外面?」她听錯了嗎?倨傲如他,怎可能在眾人面前屈膝?
「是啊!他還說,只要妳不見他,就不肯用膳……」念空偷瞄了江寒翎一眼,只見她微微蹙眉,似乎有點擔心。看來她並不是那麼恨他嘛!
江寒翎深吸了口氣,「別理他。」繼續手邊未完的工作。
棒天……
「絕塵,妳真的忍心讓妳相公在眾目睽睽下一直跪在那邊?」
江寒翎面無表情,「我沒要他這麼做。」
「哈!妳承認他是妳相公了喔!」念空笑道。
江寒翎這才發現被念空在言語上擺了一道,俏臉微紅,「別胡說,我未曾訂親,哪來的夫婿?」
「好好好,妳沒有相公!」念空察覺她好象有點老羞成怒,趕緊轉變話題,「可是他若再不用膳,會餓壞身體的!」
江寒翎有些動搖,但深植在心底的恐懼還是戰勝那些許的同情,「我說過,沒人要他這麼做。若妳真擔心他,拿把掃帚轟他走吧!」
她不想再听見有關他的事,于是徑自走開。
「絕塵!」還是失敗了!不知道那位施主究竟如何讓好脾氣的絕塵生偌大的氣?
天下無難事!她相信只要努力,絕塵終究會改變主意!
念空垂頭喪氣地步出,今天她還是吃了絕塵的閉門羹。
經過大門前,她看見慕容青雲仍跪在地上對著地面敲敲打打,仔細一看,地上還多了幾個字。
「施主,你刻些什麼字?」討厭讀書的念空大字不識幾個。
慕容青雲沒有抬頭,「她看得懂的。」
念空嘆了一口氣,「只可惜絕塵是吃了秤坨鐵了心,對你根本不聞不問。」
慕容青雲停頓了下,又繼續手中的工作,「總有一天她會回心轉意。」
「施主,你這樣不眠不休也就算了,還不吃不喝,會累壞的!」
慕容青雲以微笑回答。
又隔了兩天……
「絕塵,妳當真連一句話也不肯和他說嗎?」這兩天念空發現江寒翎會刻意躲避她,可她念空也不是省油的燈,一踫上江寒翎便對她展開疲勞轟炸,「就算是給我個面子嘛!」
江寒翎思忖了一會兒,「好,就當給妳個面子!」她坐在桌案前,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後交給念空,「請妳交給他。」
「沒問題!」念空接過字條,興奮地跑出去。
慕容青雲已連續好些天滴水未沾、粒米未進,加上連日來不眠不休,顯得有些虛弱。
「施主,好消息!」念空沖了出來,「絕塵寫給你的字條,快看看呀!」
「真的?」慕容青雲提起精神,滿懷希望地接過字條。
從今以後,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
「相思與君絕……」慕容青雲頓時癱坐在地,兩眼無神地注視前方。
寒翎啊寒翎,我真的失去妳了嗎?就為了唐曉蟬可怕的復仇陰謀?不,我不甘心!
身體的虛弱加上氣急攻心,一口鮮血驀地自他口中狂噴而出,險些昏厥。
「施主!」念空急忙扶住他大聲求援,「絕塵!絕塵!」
「小師父,」慕容青雲阻止她,「別喊了……我沒事……」
「都吐血了還說沒事?」當她瞎了嗎?
「真的,我是個練家子,對我來說這只是小事一樁。請妳別讓寒翎知道,我不希望她同情。」
「真的嗎?」
慕容青雲給她一個保證的笑容。
第十章
這天晚上,突然下起傾盆大雨。
這場雨下了好久好久,一直沒有停歇。
江寒翎坐在禪房,蹙著黛眉,頻頻望向窗外。
他沒事吧?外頭又是刮風又是下雨,他不會傻得還跪在外面吧?
「念空,他……還在門外嗎?」見念空走進來,她立即追問。
「妳在擔心他喔……」念空的眼神露出幾許玩味。
「誰……誰說我擔心他來著?我困了,先睡了!」她心虛地上床就寢。
口是心非!看妳能撐到幾時!
念空心知肚明,這兩人會因天公作美而復合的,所以她才不擔心呢!
江寒翎卻擔心得輾轉難眠,最後終于忍不住,提了燈、拿了傘,急忙到菩提庵大門口,卻已不見慕容青雲的蹤影。
想必是去別處躲雨了吧!
她松了一口氣,忽然瞥見地面上有刻過的痕跡,狐疑地舉燈看個清楚。
皚如山上雲,皎若雲間月。
願如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在天願作比翼烏,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
江寒翎看著一排排的詩句,手中的燈掉了、傘掉了、淚也掉了……
多麼刻骨銘心的誓言!她顫巍巍地撫著地面上的每一個字,最後趴在地上痛哭。任雨水打在她身上。
經過那晚大雨,江寒翎生了一場大病,休養了好幾天才復元。
生病期間一直是念空照顧她,念空告訴她,慕容青雲自從那晚起再也沒有出現,大概是放棄了。
放棄了也好,門不當戶不對,他們本來就不可能在一起!江寒翎如是想。
這天,江寒翎如往常一樣,正在執行打掃的工作。一位女尼前來告訴她,有一位名叫穆凡的人要見她。
穆凡?不就是慕容逸凡的化名?他來做什麼?來當說客嗎?
雖然不太願意見他,但基于同門的友誼,且他也有恩于自己,再怎麼不願也得向他問安。
「寒翎!真的是妳!」慕容逸凡乍見朝思暮想的人兒,眼中充滿了欣喜,但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一張俊臉立即蒙上悲傷與淒然。
「怎麼殿下沒告訴你嗎?」江寒翎看到他,腦中又浮現一年多前的事,悲傷盈滿胸臆,卻努力表現出淡漠。
慕容逸凡搖頭,「是李威告訴我的。」
「一年多前貧尼害你被殿下誤會——」
「我了解,不是妳的錯,是唐曉蟬的陰謀。」
「唐曉蟬?貧尼早該想到是她。」她當時思緒紛亂,壓根兒沒想到是唐曉蟬,「那她現在……」
「死了。她劫走巧蝶想威脅皇兄娶她,不料失足落下山崖,差點拉巧蝶陪葬!」慕容逸凡現在想起還心有余悸。
「天意!天意!幸虧公主福大命大。」江寒翎替慕容巧蝶慶幸,「不知王爺今日駕臨有何貴事?」
慕容逸凡略顯遲疑,「小王來告訴妳有關皇兄的事。」
江寒翎板起臉,「若是如此,貧尼斗膽請王爺打道回府。」
她猜得沒錯,他真是來當說客的。
「寒翎,皇兄他——」
「殿下的事早已和貧尼無關。」她無情地截斷他的話。
「是嗎?如果……如果他死了呢?也不關妳的事?」
他死了?!江寒翎微怔,隨即淡淡地說︰「王爺真是喜歡說笑,殿下武藝超群,不是一般賊寇盜匪能傷。」
「絕塵,王爺不是在說笑。」念空挑水回來,正巧听見他們的對話。
「念空,妳說什麼?」江寒翎忽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那位施主……不,是殿下,幾天前看了妳給他的信,難過地吐了好多好多的血呢!我想他一定是不吃不喝又不眠不休,才會這麼虛弱,那場大雨連健康的妳都生病了,何況是身體虛弱的殿下呢?」
仿若青天霹靂,江寒翎頓時覺得天昏地暗,若非慕容逸凡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她很可能癱在地上。
「怎麼會?!」江寒翎已經肝腸寸斷,欲哭無淚。
「前幾天,被趕回宮的李威告訴小王,皇兄一直跪在菩提庵門外,小王一得知就馬上趕來。當小王抵達時皇兄已昏倒在風雨中奄奄一息,小王立即將他帶回宮請御醫診治。皇兄一直昏迷不醒,御醫束手無策。前天晚上,他終于睜開眼……」慕容逸凡語帶哽咽,「臨死前……他……他口中念著、喚著都是妳的名字……還說……辜負妳是他此生最大的錯……沒得到妳的原諒更是他唯一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