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屬下不敢因私循公。」沈煜禮貌地拒絕,左頰酒窩再度淺現。
「阿煜!」汪洋換上柔情似水的語調,比起沒得商量的賀信梵,求沈煜還有一線生機。「你上次提的假期,咱們可以再商量嘛!」汪洋心如刀割地說出「假期」二字。
沈煜晃動搖椅,伸出兩根手指。
「兩星期,太長了吧!」兩天還差不多。
「兩個月!」風靡萬千歌迷的清朗嗓音帶著笑意說道。
「兩個月?免談。」汪洋當場破功,將一號錄音室吼成咆哮山莊。「賀信梵這小子神出鬼沒,你又要一跑兩個月,公司怎麼辦?PUB怎麼辦?我怎麼辦?」
「你為什麼不去吼他呢?」沈煜掏掏耳朵,這種吼聲不去唱搖賓還真是可惜。
聞言,汪洋狠瞪沈煜一眼,明知道他怕賀信梵還這麼說!認識賀信梵愈久的人越了解這種感覺,他身上帶有濃重的戾氣,雖然他已掩藏得越來越好;除此之外,還有個可悲的原因,汪洋妻女的偶像是賀信梵,這個為人夫、為人父者亦正是受害最深的追梵一族的家屬樣本。
沈煜討價還價,「一個半月。」
「阿煜,你一直是個工作狂,是本公司的光榮與夢想,休息太久你會受不了,歌迷受不了,我也……」
沈煜修長手指拈起一盒卡帶,「你要的東西就在這里。」
那禍國殃民的笑容一加深,定力不夠的汪小安當下伸出手去……
「一個月!」絕不殺價,否則他寧願去毒殺那三名發行商。汪洋一腳將汪小安踹到牆角,殺氣騰騰地伸出手去。
「OK,成交。」拿了卡帶,汪洋拿起電話直撥航空公司,「我要最快到法國的航班。」
第一章
賀信梵輕點滑鼠,調閱出與她這四年來在網路交談的記錄,雖然他們不曾見過面,但她在他心中一直是有形的存在。
一開始,他遵循網路規則,只透過電腦螢光幕與她交談,直到半年前,她對他提起了一個男人──她父親的學生,同時也是知名的謝氏財團董事長的第三個兒子謝正楓,她與他的談心時間便常因這半路殺出的混蛋男人給瓜分了;更令他不悅的是,從此他的電腦螢光幕上就常出現掛淚珠的小女娃。
于是,他有很好的理由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他追蹤到她使用的S大網路,再切入中心系統,經由她每次上網輸入的學生編碼找到她的全部資料。沒想到,居然查到她家與汪洋PUB在同一條街上,偶爾她會到PUB坐坐,而她微笑的模樣,就跟他想象的一樣甜美。
電話鈴聲再響,他斜睨一眼,來電顯示是康萍的手機號碼,他立刻接起。簡短的通話完畢,他快速套上外衣出門,開車往PUB而去。
推開側門,輕柔的音樂緩緩傾瀉而出,此時正是PUB一天中最清靜的下午四點。暈黃的光線下,她依然好辨認,賀信梵在她斜向的圓桌邊坐下。
康萍親自端上咖啡,「你還好吧?汪洋到處找你。」
他扯出一個揶揄的淡笑,「我到現在都還不信妳和他成了一家人,還有個十八歲的女兒。」
「誰教我當年一時沖動,胡里胡涂就嫁人了呢!還不是你害的,你又不要人家。」康萍,也就是汪洋的太太,一個二十七歲的美艷老板娘。「瞧瞧你的心上人吧!一個人發呆坐了兩個鐘頭,咖啡已喝了三壺。」
「謝謝!」
見他無意多說,康萍識趣地放下咖啡走開,然而目光仍落在他俊美的側臉上。
從三年前她第一次踏入這家PUB,她就愛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的側臉。凝睇半晌,她輕嘆離開,這樣的男子注定不屬于她。
柳葉兒一動也不動的坐著,雙手捧握住咖啡杯,汲取溫暖。心中太多的掙扎耗費了她所有的精力,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整理出一絲凌亂的思緒,不斷地告訴自己︰停止,停止!正楓是宛麗的最愛,宛麗是妳最好的朋友,三個人的戀愛總要有一個人退出,而不是拖到最後遍體鱗傷;趁現在還來得及,把一切結束……可是她能甘心嗎?眼前的咖啡蕩起一圈微暈,如同她的心痛,向四肢百骸散了開來。
她微仰頭想止住淚,卻在迷離薄霧中對上一雙專注的男性眼眸。
忘了抹去面頰的淚,她認得他──賀信梵,但他卻不該出現在此時、此地。
她又傷心落淚了,不過這一次不是電腦螢光幕上的小淚娃,而是活生生的她。
她穿著一件淺藍色長裙,微卷的頭發披散至肩上,白皙清麗的小臉布滿淚痕,全身散發一股我見猶憐的氣息。
什麼冷靜、什麼理智,和她的眼淚比起來,全都去他的!
賀信梵起身走向柳葉兒,遞上紙巾。「有什麼我可以幫妳的,葉兒?」
「你為什麼不好好待在電腦里,梵?」她用手背抹過面頰,坐直身體,也讓聲調平穩,她告誡自己一個有教養的女孩不可在人前失態。
「妳知道我?」他本以為她會詫異于他認識她,沒想到,他才是驚詫的一方。
「你追蹤我的時候正巧我的朋友在測試他的反追蹤系統。」世事就有這麼巧,毫無道理可循。
「抱歉,我違反了規則。」賀信梵語氣中沒半點抱歉的意味,反而後悔沒有更早違規。
「我以為我們永遠不會踫面。」當她知道「梵」就是那個超級紅的賀信梵時,的確吃了一驚,而他為什麼要追查她,她無心去了解,反正這樣的兩個人在現實生活是不可能有交集,不如當什麼都不知道,讓她永遠有一個傾訴的對象。
「踫面又如何呢?」他絕不會讓方才一時按捺不住的現身破壞掉他們四年來密切的關聯。
「有的事還是不要拆穿比較好,在梵的面前,我毫無保留,我無法遁形,這種感覺很不好。」
「妳想要掩飾什麼?我不認為妳有什麼需要掩飾。」相較于他,她純潔干淨得像一張白紙。他誠摯地向她保證︰「我喜歡線上的葉兒,也同樣喜歡在我面前的柳葉兒;再說,我不也毫無保留地站到妳面前來了。」
「希望你會是個守口如瓶的人。」她要求。
「如妳所願,這是我的美德之一。」他替她續上咖啡,「或者,妳可以多問我幾件八卦,拿回去當把柄。」
「你已經告訴我夠多的內幕消息,多得我可以出一本八卦周刊了。」賀信梵隱瞞了姓名,卻如實告知工作性質,甚至提到他的家庭背景。
「那很好!」他的薄唇向上牽起,彎起若有似無的弧度。
柳葉兒微微一笑,「說真的,一直以來你就像個心理輔導老師,總是安慰我,對于你自己的心事反而很少提起。」所以她了解他遠沒有他對她的了解來得多。
「等解決完妳的,再來談我的。現在告訴我,為什麼妳會在這里?學校提前放假?」汪芷潔這幾天沒空來纏他,他記得原因是忙考試。
「今天下午英語考試,我沒去。」她垂頭攪著咖啡。
「為什麼?」壓低的男聲媲美天鵝絨的柔和沉逸,魅惑她釋放隱藏于心底的壓抑與苦惱。
四年的相交,他太了解她了,身在家教嚴謹的書香門第,父母都是名校的教授,思想雖開放,一動一靜卻皆是規矩,對唯一的女兒從小就期望甚高;她不想教父母失望,只好順從的當一個乖寶寶,可乖寶寶一點也不好當。
「考完後正楓會來這里,跟宛麗當面把事情說清楚,我……我突然感到很心慌。」雖然她也急著解決一切,但她無法狠下心對宛麗說︰妳走過去的那條路是懸崖。她真想做只鴕鳥,躲開這些她不願也無力面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