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孔方正猶豫不決。
「你還考慮什麼?我自行負責,死活跟你沒關系。」想到林展眉還陷在洪水中,沈煜急紅了眼,什麼斯文優雅全丟到九霄雲外,他揪住孔方正大吼︰「沒時間給你考慮了!」
「好,你去。小陳,你跟他下去,要小心。」為了三千多人的性命,孔方正別無選擇。
「是!」有種!他竟敢抓著鐵血總指揮的衣領大吼。小陳邊走邊打量這個全身穿著整齊的人,那一身衣服絕對是名牌,好多天沒見過一個這麼乾淨的人了。
在暗淡的光線下,小陳並未認出沈煜。
兩人戴好面罩準備下水,小陳提醒道︰「腰索要綁牢,水流很急,萬一被沖到江里就真的沒救了;如果不行就趕快拉動繩子,上面的人會拉我們上去。」
「廢話少說,我命長得很,我還要找人。」沈煜俐落的下水。
小陳與他一起模索了大約一分鐘就不行了,浮出水面,只剩下沈煜一個人繼續下潛;越往下,水流反而越平靜,但是水壓也變大,一股細微的水流變化引導他游向一處內凹的外堤。
就是這里了!裂縫正緩慢擴張中,他才要把手里的標記桿插下,腰索突然被拉動,害他標記桿月兌手,被拉上水面。
是哪個笨蛋在跟他作對,這麼髒的水害他還要再潛一遍?一探頭,他便朝小陳火大的吼著︰「沒事你拉我干嘛?笨蛋。」
「我看你都下去兩分半鐘還不出來透氣,怕你有危險。」還以為他閉氣閉到暈了,哪知道他生龍活虎的上來罵人,一口氣閉氣兩分半鐘都快破世界紀錄了。
「標記桿給我,我下去標出範圍,你們待會兒就朝這個地方填砂袋。」
「找到了?」小陳遞過兩根長標記桿,高興不己。阿彌陀佛,大家有救了!
沈煜不理會興奮的他,再次潛下水;插好標桿,他的任務完成了。
小陳帶人接手剩下的工作,孔方正只說了「謝謝」兩個宇。
「我要船,我要去找我的朋友。」從一身光鮮亮麗變成十分邋遢,沈煜頭上、臉上全是濁水黃沙,他仍固執的說著這一句話,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你根本不熟悉地形,給你船也沒用。」盡避沈煜才幫了他一個大忙,孔方正萬年冰山臉還是沒變,仍不通融的道出實情。
「我來為他帶路。」一個女孩的聲音輕柔的響起,正是剛才告知沈煜林展眉下落的女孩。
「秦鈺,不是要你去休息嗎?跑出來做什麼?」面對這名女子,孔方正的寒冰臉乍現一抹溫柔。
秦鈺溫柔一笑,「這位先生是來找展眉的,你就讓他去吧,我也很不放心。」她走上前一步,與孔方正相視,「別擔心我,我會平安帶他們回來的。」
孔方正大手輕拂她略顯凌亂的頭發,「你頭發都亂了。」
「你要底要不要讓我去?」沈煜瞪著他。
原來萬年冰山愛溫柔美女,早知道他剛才就犧牲一下色相耍個溫柔美男計,說不定能同樣收到奇效,也不必跳到噁心的髒水里模泥巴了。
孔方正皺眉,冷冷地看著他,「秦鈺對南段一帶很熟,她會帶你去找人。」
第七章
林展眉掛在一棵大樹上,除了她,樹上還像掛風箏似的掛了十來個人。
她在落水之後抱著孔方正投來的救生圈,被大水沖得昏昏沉沉,一個松手,救生圈也被沖走;感謝沈煜老逼她游泳,她成功游了十幾米,游到大樹旁。
樹上的十來個人,包括五名軍人和八名村民——兩個老人、三個女人和三個小孩——他們全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倒楣老弱,軍人們解下皮帶把孩子綁在樹上,防止他們松手掉下水。可是,堅持了八個多鐘頭,白天盼到晚上,救援還是沒有來到,連林展眉都快撐不住了︰更讓人擔心的是,長時間的浸泡加上大水的沖擊,樹身的晃動越來越大,能不能安全支撐到有人來救援都很難講。
—天了,從天亮到天黑,林展眉用手拍打著臉,她怕—松手就完了。她不能死,她不能讓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她的研究論文還沒寫完,她還有好幾個病人排期等著手術,她這個月的薪水還沒用完,她跟樂雁行出門時曬的牛仔褲忘了收……她還沒有跟沈煜說愛他,她好想他哪!
在這生死關頭,她好想見他一面。那天他問她愛他嗎,沒等她回答便吻了她一分鐘;現在她願意付出所有換回那一分鐘,對他說︰是的,我愛你!
從多年前擦身而過、他回頭看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愛他愛得辛苦卻無悔——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今天是沈煜在武漢的最後一天,以現今媒體的發達,沈煜一定听到這邊的壞消息了,他那麼任性、愛遷怒又不可理喻,他身邊的人鐵定要倒大楣,她相信他一定會來找她,誰也攔不住他,也許他正在路上,也許他已經到了。
模出口袋里的小哨子,這是她離開北京的時候帶著好玩的,那天演唱會上歌迷狂吹得幾乎震破她的耳膜。
她試著吹了幾下,刺耳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夜里,如果他听得到就好了。
沈煜的運氣出奇的旺,別的救生艇找不到人,可他救了一個又一個,只要是他船駛過的地方就有人呼救,甚至還有人抱著浮木漂過被他撿到,載滿了人總得運回岸上去,所以他費了半天工夫還沒走到一半水域;雖說別人的命在他眼里不值錢,但他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可是他都運回三個船次的人再加上五條狗,就是不見林展眉。
秦鈺安慰道︰「沈煜,你別急,你救了那麼多人,老天爺會保佑你找到展眉的。」
沈煜怎能不急,沿路看到不少房屋倒塌和大樹傾倒,誰知道林展眉這笨女人會不會選一棵靠得住的樹還是結實一點的屋頂避難?
「那是哪里?」沈煜指著前面樹枝縱橫交錯的地方。
「那是小樹林,樹枝長到水面那麼高,擋住了路,船過不去的,等明天天亮電鋸送到了,會有人來開路。」
他等不了明天了。「有刀嗎?」
「有。」秦鈺從工具箱里找出一把刀。
「船停在這里,萬一馬達被纏住,船就動不了了。」他跳入水中,游了近二十米,用刀砍掉交錯成網的樹枝。
秦鈺攔不住他,只能將照明燈盡量照向他。
費了一個鐘頭,沈煜才開闢出一條可容救生艇通過的水路,而他的手上早已傷痕累累,多出了十幾道割傷、刮傷和瘀痕。
他上船後,駛過這段水路,果然又是一大片水域,沿路救上五個人,都是抱在樹上快撐不住的。
入夜了,水越來越冷,還是不見林展眉。
老天,看在他只為救她卻救了上百條人命的份上,就停止對他的折磨吧!要是再找不到她,他就跳水自殺抗議天道不公!
「沈煜,你還好吧?」秦鈺擔心的看著他。
突然,有道細微的聲音傳來,沈煜絕佳的耳力听出這跟水浪聲不太一樣;若不是他對音樂的敏銳度很高的話,也很難听得出來。
「秦鈺,關掉馬達,你听。」他用心聆听。
秦鈺關了馬達,果然在靜寂的夜里听見幾聲尖銳不成調的哨聲,「有人在吹哨子。」
「那是我在北京開演唱會時用的哨子,這聲音吵死了。」沈煜大喊一聲,心卻因為這驟生的希望而狂跳,人也恢復了活力。「走,展眉一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