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一向不注重吃食,進廚房只要東西熟了就端出來,也不管美味不美味。他自己是沒關系,可程晴不一樣。
還記得來到她家的第一天,她就問過他,會不會燒菜?可見她一定很喜歡吃好吃的東西吧?不然怎麼會一開頭就問這個?
自己一來只會給人家找麻煩,又添了個拖油瓶妹妹,卻連一點點的回報——燒出讓人滿意的菜——都做不到,他怎麼這麼沒用?
越想心情越低落,也越覺得對不起程晴,更惱恨自己居然這麼後知後覺,還要一個外人親口告訴他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突然間他也沒念書的興致了,盡避作業明天一早就要交,可他還是轉身往大門的方向走去,只是才走沒幾步,他又在圖書館的側門邊听見熟悉的吵嘴聲,他望過去。怎麼那兩個人還在吵?而且火氣還越來越大?
「你為什麼老替他說話?台灣人就這麼好嗎?我看個個都是軟趴趴的女乃油而已——」大陸男生義憤填膺地說著,一面還不停揮舞雙手,相當激動。
「說夠了沒!干麼沒事老是吃醋?我只是想招待一下學姐,和溫寧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不要亂吃醋好不好。」莫妍不甘示弱地回了過去。
「吃醋?誰吃醋?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憑什麼他這副德行,你還硬要說我們比不上他?」
「你有完沒完啊?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來著?」
溫寧愣在當場,不知道到底該假裝沒看到,還是沖上前去當和事佬?
「你這鼻孔長在頭頂的大陸人!」
「你才是只喜歡女乃油臉的台灣女生!」
「你再說?!哼!那你回東北去啊!以後不要再來見我!」莫妍想是氣極了,眼眶都紅了,轉身推開玻璃門便頭也不回地往左邊走。
那男生也不甘示弱,跟著用力推開了玻璃門,然後往右邊走去。
溫寧還愣在當地,正想要不要跟在兩人後頭離開時,只見板著一張臉的男生又從右邊折了回來,瞥見他還在這里,瞪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麼,只是匆匆往莫妍離開的方向追去。
他就站在大樓里,看著玻璃門外,那男生追上了莫妍,兩個人講了一會話,然後一起往學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溫寧突然笑了起來。這對冤家!
捧著書坐在圖書館門口,溫寧開始尋思該如何才能讓自己的手藝進步——不光是為了自己的男性尊嚴,同時也是一種報答吧?程晴待他那麼好,姑且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他,他也不想平白無故接受別人的好意,總要有些回報才成。
嗯……最起碼要做出幾樣能讓程晴吃得下去的食物,不能讓她老是半夜爬起來偷吃水果,或是去當人家的電燈泡搶飯吃。
可他要找誰去學做菜?班上幾乎都是外國人,就算向他們學,也只能學到外國菜,可他記得阿澤說過,程晴還是比較喜歡吃中國菜。
學校是有烹飪社,但他晚上要去超市上班,根本沒有時間學。
想來想去,他突然想起班上「似乎」還有一位亞洲同學。
說「似乎」是因為那位女同學很少出現,只有在考試或是輪到小組報告時才會看到她,不然就是遲到半小時才來上課,總是躲在教室的角落,好像不想讓別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從來沒有和那位女同學說過話,不過如果她是台灣人的話,說不定莫妍會認識?
「你說的是豫庭吧?」莫妍說︰「算你運氣好喔!她可是燒得一手好菜,平常沒事就會請我們幾個台灣同學去她家開Party吃晚飯。怎麼,你沒被邀請過嗎?」
「我和她不熟。」溫寧誠實回答。
「不熟?你們是同學耶!」她挑了挑眉毛,不過也沒再追問,她知道溫寧的個性有些內向,平常很少主動和人打招呼。
「說真的,沒想到你會為了晴學姐特地去學做菜呢!呵呵……」她笑了起來,轉身便要離去。「我得快閃人了,免得大鵬見到我和你在一起,醋壇子又打翻了。唉,其實大鵬做的菜也不錯,不過他一定不會想教你做菜,他對台灣男生都很感冒,尤其是你,他好像看你最不順眼了,大概是因為你是這幾個台灣男生里面最具威脅性的了吧!呵呵——」,
最具威脅性?這是什麼意思?
溫寧不知道,英國的生活已經將他漸漸地從頭到尾改變了。
原本總是一臉陰郁好像每個人都欠他一百萬一樣,而且因為英文不夠溜,他平常也很少主動與人溝通談話,多半時間只是在一旁靜靜听著。
可是在緊密的課程與工作中,被環境所逼,他的英文不知不覺進步神速,再加上申請上了碩士課程,無形中對自己的信心也增加不少,那種自信的光彩漸漸開始散發于外,而且他本來就長得不難看,配上一副金邊眼鏡,還有留長的自然微鬈發,看起來溫文儒雅,也讓他在那群台灣學生里,顯露出一種與眾不同的風格。
但他自己還沒意識到這樣的變化,有時候還以為是教授或同學特別體諒他,再加上有程晴的幫忙,所以他才能撐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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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學做菜?你哪根筋不對?」一身居家便服的豫庭站在宿舍門口問他。「是不是想追女朋友?」
溫寧被她的問題一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豫庭長相平凡,雖然留著一頭長發,但也沒給外貌加上多少分,但是她的氣勢和姿態卻相當凌人,一開口就讓人感覺自信十足,和他恰好成了十足十的對比。
她毫不客氣地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遍,又說︰「你們男生哪,懶到極點,天生又少根筋,除非是苦命的上海男生,否則怎麼會突然想要學做菜?你老實說,是不是為了想引起別人注意,還是被女朋友威脅,要是做不出像樣的東西,她就要甩掉你?」
溫寧被她這問題一嚇,心中無數個念頭閃過。
被女朋友甩掉?難道他以前就是因為不會做菜才被人甩掉的嗎?如果他還是連鍋鏟都不知道怎麼拿的話,程晴是不是也會甩了他?
但,等等,程晴又不是他女朋友,他這麼擔心做什麼?
可是既然不是他女朋友,人家也沒硬要求他學做菜,他又為什麼這麼眼巴巴地跑來拜師學藝?
就生怕不能討她歡心,生怕她討厭自己嗎?
「喂!你想什麼想這麼久?是不是覺得我說的話很有道理?」豫庭眉毛一挑,雙手擦腰。
「也許是吧……」他若有所思的說。「總之,能不能就看在大家都是台灣人的份上,救救我這無可救藥的廚藝吧!不然,我真伯阿晴會把我趕出家門。」他低聲下氣,厚著臉皮懇求。
「阿晴?晴學姐?原來你就是晴學姐的男朋友?」
「我?我我我我不是——」他馬上急著辯解。
「哎!早說嘛!學姐之前照顧我不少,要教她男朋友做幾道菜有什麼難的!」豫庭很阿莎力用力拍了拍比她高一個頭的溫寧的肩膀。
溫寧這才知道,國外的台灣人圈子,不但小,大家幾乎都彼此認識,而且還會常常傳著一些還未經過證實的八卦,每個人傳給下一個人的時候不忘加點油添點醋,結果往往最後當事人听到的版本絕對和事實相差十萬八千里。
他和程晴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可奇怪的是,腦袋里雖然不斷這樣對自己解釋著,他卻沒有在豫庭面前做出任何的反駁,照理說,當事人自己來厘清事實是最有利的,可為什麼他不但不反認,還有些心虛地訕訕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