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慢慢暖起來,思量著,不知道為什麼程晴要對他那麼好?是不是因為喜歡他?
才這樣想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這一臉倒楣樣的男人怎麼會有人喜歡?失業、被女朋友拋棄、英文不夠好、臉蛋不夠英俊、身材不夠強壯……越想越沮喪,他又開始鑽起牛角尖,其實他本來不是一個容易自怨自艾的男人,只是之前一連串的打擊讓他心灰意懶,又加上出國後,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語文能力實在差強人意,基本的溝通都要重復好幾次他才能听懂,看來他的英文程度也只是剛好能應付程式碼而已吧!
除非是對自己相當有自信,或者是天性就開朗樂觀,一般人如果遇到語言不通的情況,常常容易氣餒,進而對自己產生懷疑而變得沮喪及沒自信。
在被體溫烘得溫暖的被子里輕輕轉了個身,他總算感到些微的倦意襲上。
窗外的月亮被烏雲遮住了,不一會飄起細細的雨絲,帶起淡淡的涼意。清冷的空氣充塞在客廳里,還帶著一絲絲的雨水殊道,和遠方草地的香氣……
他閉上眼,用力吸了一口氣,耳際突然傳來翅膀嗡嗡震動的聲音。
嗯?這兒也有蚊子嗎?這聲音听起來真熟悉啊……
他張開眼,看見自己鼻子上停了一只碩大的「生物」。
「啊——」他嚇得心跳差點停止!
「吵死啦!沒見過蚊子啊?」再次被吵醒的程晴脾氣開始有些不耐,打開房門不客氣地對他吼喊著。
蚊子是見過,但他沒見過有五十元硬幣那麼大的蚊子啊!
「誰叫你窗戶開著睡覺啦!」她揉著眼楮走了出來,隨手拿起一份報紙卷成一卷,左右揮了揮,把那只巨無霸蚊子趕出了窗外,然後砰的一聲把窗戶關上。
「好啦!你給我安靜點,我睡不好脾氣就會很差喔!要是你再吵,我就把你丟到火車站去睡!」她半眯著眼,雙手擦著腰,站在溫寧的睡袋旁,居高臨下。
「對不起,我只是沒見過那麼大的蚊子。」好像怪物。
程晴不耐煩地抓抓已經很亂的頭發,隨意揮了揮手,然後回房去了。
黑暗中,他余悸猶存地東看西瞧,確定再也沒有那種莫名巨大生物出現後,才稍微松了一口氣,閉上了眼。
「你每天晚上都這麼吵嗎?」第二天早上,程晴在餐桌上很認真地問著溫寧,「我睡不好脾氣就會變差,如果你每天晚上都這麼吵,我可不能讓你留下喔!」
「不是不是,」他連忙解釋,「我只是剛到這兒,很不習慣而已。我不知道晚上天氣突然變那麼冷,也不知道這兒的蚊子竟然那麼大!」想到那只巨無霸蚊子停在自己鼻子上,一副蓄勢待發準備好好叮他一口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那麼怕做什麼?這里的大蚊子又不咬人,小蚊子才咬得凶呢!」程晴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喝了一口牛女乃。
「對不起,我不知道。」溫寧尷尬地笑笑,自己真是少見多怪。
「其實你也不用說對不起,這里對你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和阿澤都是台灣人,也許你和我們在一起覺得很親切,忘了用不同的角度來看你現在身處的環境,所以才會對許多事情感到驚訝。」
溫寧點點頭。
「對了!今天學長的研究室里有個小小的跳蚤市場,你也去看看吧!
順便拿些阿澤的東西過去賣。」
「跳蚤市場?」
「是啊!台灣學生會自己辦的,大家來來去去,很多東西離開英國就用不著了,常常便宜賣給學弟妹們,以前都是在網路上賣或是貼廣告,挺麻煩的,今年學生會干脆找個時間讓大家集合起來,把要賣的東西通通搬來,也省得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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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里的化學實驗室,除了瓶瓶罐罐和各式五顏六色不知名的化學藥劑外,擱在兩張桌子上的,是一大堆泡面、中國茶,沙茶醬、醬油、千貝、香菇、中藥湯包,甚至還有幾包鱈魚香絲,此外還有許多沒開罐的玉米罐頭和半袋白米。
「怎麼都是吃的?」溫寧忍不住問。
「第一天先賣食物,因為容易壞,過幾天以後才是其他民生用品。」
她探頭望向那堆食物,問站在一旁的博士生學長,「有沒有米粉啊?」
溫寧打量著這個實驗室,小小的空間里塞滿了東西,人幾乎都沒有地方走了,他慢慢走到後頭,眼光突然被一個籠子吸引住——籠子里面居然是一只兔子!
不會吧!兔肉也有得賣?而且還是活生生的,會不會太殘忍了啊?
他轉過頭想問這只兔子是怎麼回事,卻見程晴和學長正在討論東西,其他幾個人也忙著挑選剩下的食物,大家似乎都很忙的樣子,而且他才哪到這里,一個人也不認識,平常有些內向的他也不想去打擾人家。
他蹲子,看著籠子里的那只大兔子,棕色的毛皮,黑溜溜的眼楮,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兩只大大的耳朵卻是垂下來的,是不是受傷了呢?
兔子見了他,原本無神的眼楮亮了亮,小小的鼻子也動了幾下,然後又無精打采地半眯起眼楮,不再搭理他。
「阿寧!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到學長宿舍去拿些米粉,別亂跑喔!」
程晴突然對他喊道。
他回頭望了她一眼,點點頭表示自己听到了。
程晴走後沒多久,有一個博士班的學姐定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問︰
「學弟,對這只兔子有興趣嗎?」
「你們……你們是不是要把它吃了?」他大著膽子問了出來。
那學姐先是一愣,隨後忍不住大笑起來,「哎唷!學弟,你以為我們是大陸人啊?他們連學校里的狐狸都想抓來吃呢!其實這只兔子是一個學妹寄養的,她半個月前就回台灣了,我們也很傷腦筋,要是再找不到新主人,就要送到流浪動物之家了。」
「流浪動物之家?」
「是啊!我們都要回台灣了,兔子怎麼辦?放生嗎?會被狐狸吃掉的!」
「可是萬一沒有人要領養它,那不是一樣會死嗎?」他皺皺眉,心里感到一陣輕微的不舍。雖然和這只兔子僅僅只是一面之緣,可是想到這小小生命不但失去了主人,最後還可能面臨無人領養被安樂死的命運,他不禁難過起來。
「那你就領養它啊!」學姐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不,我只是來念語言學校——」
「這只兔子在這擺了這麼多天,你可是第一個表示對它有興趣的人呢!」
學姐不給他任何辯駁機會,繼續說下去。
「我說學弟,我看你也挺善良的,要不要就把這只兔子接走吧?它很乖的,不吵也不鬧,也不會亂咬東西喔!學弟,你看你看,它在看你了耶!怎麼樣?別再考慮了啦!就把它帶走,也當作是做善事吧!難道你願意見到它一再被拋棄嗎?」
前面那幾句話其實已經把溫寧打動得差不多了,而那句「難道你願意見到它一再被拋棄嗎?」更幾乎成了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自己不也是才被拋棄嗎?被拋棄、被忽視、一個人孤零零等待同伴的感覺,他不也是知道得最清楚嗎?
但幸好他的理智還在運作,他深呼吸一口,忍住不去看那兔子的無辜眼神,正想委婉地開口拒絕時,一個清亮的女孩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咦?有兔子耶!」
他回過頭,見到一個短頭發的女孩子,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她身邊還站著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