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誤會從一開始就太深了,彼此都難以看清對方的感情。你們都是太過于習慣隱藏情緒的人。」
蘇子心點頭,她的話不無道理。
「好,該說的我都已說完,你可以走了,你母親會保佑你的。」女巫重新閉上眼。
易任風與蘇子心並肩走出老屋,坐進車里,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直到車子停進公寓的停車場里。
「謝謝你。」許久,蘇子心突然轉過臉對他說了一句。
易任風回頭笑看她,「不覺得這句話無聊得欠打?」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母親已把你交給了我,你說我是否應進而控制你的喜怒?」
「你大可不必接受。」
「這樣拒絕一個死去的人,不覺得太罪過?」
她挑眉,「我印象當中的易任風並沒有這麼善良。」
「那是你把他想得太惡劣了。」
「這能怪我嗎?他的言行向來惡劣,由不得我做其他想像。」
他開懷地笑出聲,「對他的評價這麼壞,下個月怎麼結婚?」
「大可取消。」
「可消息已遍布天下,這麼做豈不是讓他太沒面子?」
「可以說是他拋棄那個可憐的女人,那麼他的顏面就可保住,大家亦好過,豈不兩全其美?」
「你太天真了,你以為這樣說,輿論就會放過他?」他臉上的笑意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鮮少見過的鄭重。
蘇子心亦收起笑容,半晌之後,她看進他的雙眸,以很低的音調輕聲道︰「其實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你想將我留在身邊是為了什麼,與你相處越久,我心里面的疑問越重,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弄清楚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他伸出手,用一只手指輕抵住她的心口道︰「子心。」
「吾心?」
他點頭,「你可明白?」
蘇子心微笑地問︰「為什麼?你有那麼多好的人選。」
「我需要向你報告理由嗎?」
「的確不需要。」
突然,易任風單手抬高她下顎,忽然之間變得非常認真地對她說︰「我寧願負盡天下人,也不負你。」
她很知情趣地以沉默和微笑代替回答。
易任風低頭封住她的唇,她陶醉在他今日無比溫柔的親吻里,直到他一只手挑開她胸前的扣子,蘇子心突然抓住他的手道︰「我想到了女兒的名字,我想現在告訴你。」
「我沒空听。」他已陷入巨大的里,再也听不進去她的任何一句話。
此刻他想做的是好好地品嘗她,品嘗這個讓他如此大費周章得到的女人。
「你昨天下午想告訴我什麼?」再度醒來時,將蘇子心摟到懷里,易任風問道。
「我已為孩子想到了名字,念寧,易念寧。」
「易念寧?」他重復了一遍她的話,非常清楚這個名字的涵義。「很有意義,不過你確定是個女孩?」
「我有預感。」
「我相信你的預感向來不差。」
她淡淡地笑了笑,「但卻一直沒想到我們會有今天這樣的生活。」
「不敢想?或是不願想?」
她沒有回答他。激情過後總是帶有一些疲倦,她已無力到不想說太多的話,但某一些事情,還是需要說出口。
「你去香港開會之時,我去找過家明,並且帶他去看何淑瑩。」
「我還沒向你興師問罪,你倒先開口。」他慵懶地看著她,背部往床頭靠去,「想說些什麼?」
「我想請求你一件事。」
「請求?」他冷笑了一聲,「在印象中,我的子心還不曾卑微到使用這個詞。」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答應。」
「哦?說來听听。」
蘇子心看了他一眼,之後低頭看著白色床單道︰「我希望你可以把家明接過來一起住。」
「你又把我的警告給忘記了?」他不甚滿意地瞅著她的臉,「你現在應盡力討好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你可知你不斷說這一類的廢話有多麼不知好歹?」
他很平靜地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執意要蘇子心看著他的臉,「我實在是一點也不欣賞你為了他婆婆媽媽的樣子。」
縱使深知她一再替他說話只因為彼此有太過于相似的過去,他仍舊無法釋懷,也許是因為易家明的身世為自己帶來的恥辱令他無法不去在意,而且他也不能夠接受自己的女人將那麼多心思放在易家明身上。
「你心里只能想我,不要滿腦子想著其他男人。」
「他還只是個孩子。」不滿他的稱呼,蘇子心提醒道。
「還只是個孩子就讓你想成這樣,長大了還得了?」
「你在胡說什麼?」她不滿地看向他,「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像你這般無恥。」
他饒有興味地挑眉,眼里滿是好笑的神情,「說說看我有多無恥。」
「你到底答不答應?」
「有你這樣請求人的嗎?」
見他一副想為難自己的樣子,蘇子心自他懷里抽身躺下。
「不說話了?」伸出手在她臉上曖昧地撫模,易任風俯身至她耳側,下巴輕抵在她手臂上。
「我困了。」
「昨晚沒睡夠?」
「易先生你精力充沛,哪容得我有太多時間睡覺?」听出他話里的意思,蘇子心直言不諱。
易任風輕笑道︰「原來昨晚我們這麼激動。」
不想再與他多廢話,蘇子心索性閉上眼。
他若有所思地繼續將手停留在她臉上,家明的去留,有時連他自己也難以決定,尤其那一日看到他眼里的淚水,曾經有過的和睦景象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蘇子心說得對,其實他是愛他的,畢竟他曾付出過六年的時間愛他,他只是痛恨何淑瑩的背叛,所以將家明也一同拉下去。
家明是如此的無辜,只是他也讓自己白疼了六年不是嗎?付出六年的愛,結果卻投注在另一個男人的兒子身上,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慷慨的男人,尤其是在感情上。
之後的日子,每每想到他,他心里只有憤怒,只是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刻意讓這一種憤怒掩蓋疼愛他的事實。
易任風下了床,走到書桌前打開第一層抽屜。
這是蘇子心的書桌。那一日她將那本「地下鐵」交到他手上後,他看都不看即將它扔入抽屜里,許久也不曾踫觸過。
易任風抽出那本繪本打開第一頁,易家明尚不成熟的字跡霍然躍入他眼簾。
他一頁一頁地翻閱著,直到最後一頁,在角落的地方,他瞥到一行字——贈予我最親愛的人。
他突然想起蘇子心曾經說過的話——有一個漂亮的小男孩想把東西送給他爸爸,但是一直沒有機會,所以叫我代勞。
他的心里突然有什麼東西融化了。
「少爺近來可好?」車子在平坦的高速公路上飛馳,易任風推開報紙,問在前座開車的舒平。
「衣食上是沒問題,不過經常曠課。」
「保母沒看好他嗎?」
「保母管不了,上次領工資的時候,她說少爺太不听話了。」舒平據實答道。
易任風了解地點頭。他知道三年來何淑瑩與易家明的關系事實上淡如水,同住一個屋檐下卻一天說不上兩句話,易家明因受冷落而憎恨她,她亦因綁不住丈夫的心而不想面對他,兩個滴血相融的至親形如陌路,而長年缺乏關愛和管教的孩子,都是這樣孤僻的,他很清楚。
「那個保母說想辭職。」見易任風沒有說話,舒平又道。
「她想清楚了?我給的工資可是一般家庭的四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