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他看著她,誠懇地說。
蘇子心微笑著搖頭道︰「這本來就是你的。」
易家明幽幽的說︰「很多本來是屬于自己的東西,最終又總是失去。」
蘇子心輕笑,不驚訝他會說出如此老成的話。「你幾歲?」
「九歲。」
「那麼將來的你注定會是一個冷漠的人。」九歲的孩子可以說出這樣的話,無疑有過某種經歷,在刻骨銘心的經歷過後,他們總是冷漠的,只因年幼不快樂的回憶。
「這是很多年前我想買來送給爸爸的,可是他一直沒有回家。」沒有在原來的話題上繼續說下去,易家明自顧自地說。
「他不在這里?」
「不,他就在這個城市里,可是不理我。」
蘇子心嘆氣,難怪她總感覺他與她似曾相識,原來是命運相似。
「你可以去找你媽媽。」
「我不喜歡她。」
蘇子心搖搖頭,笑得苦澀,幾乎掉下眼淚。
我們出奇地相像!她幾乎要這樣對他說,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這孩子的陰郁終有一天會被冷漠的表情代替,她知道就像她自己一樣。這是這一類人的成長過程,不可能改變。
她突然想到易任風。他也有過這些經歷嗎?
沒有向易家明道再見,蘇子心走進一家速食店里一並解決完早餐、午餐兼晚餐,又到書店里逛了一圈,買下幾米的那一本「地下鐵」,然後付帳回家。
蘇子心走進公寓里,映入眼簾的是優閑地坐在沙發上抽煙的易任風。
他正盯著她看,不說話,只是一臉興味。
沒有多看他一眼,蘇子心沉默地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洗臉,浴室的門突然被打開。
「下午去哪里了?」伴隨著一陣淡淡的煙味,易任風走進來。
「吃東西。」
「為什麼不叫外賣?」
「我想出去走走。」蘇子心回過頭看他,不一會兒,轉身向門口走去。
易任風在浴室門外將她拉住,伸出手緩緩撫上她的臉孔說︰「你已經很瘦了,別再一餐當作三餐吃。」
「我的作息向來不規律。」
「那麼給我改過來。」
命令的口氣再次提醒了她兩人的關系。
蘇子心感到很不習慣,但最終還是順從地點頭。
「還記得一個月前提過的晚會嗎?」易任風見她沒說話又道︰「今晚陪我去。」
「我沒有禮服。」
「這不是問題。」他放開她,「先去洗個澡,待會兒會有人送禮服過來。」
蘇子心點頭,到房間里拿了衣服又回到浴室,不一會兒,她就听到外面傳來門鈴的聲音。
易任風前去開門,拿過東西後又關上,把禮盒放到床上,坐在旁邊等她出來。
半個鐘頭過後,她才從浴室里走出來,來到他面前。
他打開盒子,從里面取出一條白色的長裙替她換上,之後拉著蘇子心來到試衣鏡前看鏡子里的自己。
這是一條印度式的純白色紗裙,簡單的樣式將她從肩包到腳,僅露出小巧的腳踝,腰間有閃亮的珍珠,在光線的照射下會反射出不同顏色。
赤著腳的蘇子心個頭還不及他肩膀,所以他讓人為她設計了一雙銀白色的高眼鞋,同樣簡單的樣式,在鞋帶處別有兩顆同色系小鑽石。
「很漂亮。」易任風退後一步看試衣鏡里的她,發現美中不足的是她還沒有上妝。在他所有的女人當中,就只有蘇子心從來不擦粉,也不用口紅。
「我們何時走?」看著鏡中的人,蘇子心更加感到別扭。她幾乎無法認出那就是自己,從頭到腳皆不像平日的風格。
「再等一下。」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門鈴的聲音。
大概猜到了什麼,蘇子心前去開門,看到一個大約三十幾歲的女人。
「易先生讓我過來替小姐化妝。」她說。
蘇子心點點頭,讓她進來。
化妝師示意她坐到椅子上,打開自己帶來的化妝箱。
由于蘇子心長期缺乏保養,她的面部皮膚太粗糙,化妝師先替她做了一次敷臉,半個小時完成之後,開始替她畫眉、撲粉,然後涂嘴唇。
盡避平日總有很強的耐性,坐著任人擺布一個多小時,蘇子心仍舊感到很不耐煩,她想拿出煙盒抽煙,在易任風似笑非笑的警示下又縮回手。
「這才好看。」化妝師出去後,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低頭在她涂過水晶唇彩的嘴唇上輕輕一吻,「我們走吧。」
蘇子心跟著他出門。
舉行宴會的大廳被布置得金碧輝煌,各種顏色的燈光令蘇子心感到刺眼,她輕輕挽著易任風的臂彎走在大廳上,雙眼緊盯著地面。
「不舒服?」他伸手勾起她下巴。
蘇子心搖頭。
「那就別低著頭。」他雙眼緊盯著她臉上冷漠的表情。
在易任風的注視下,蘇子心抬起頭,稍微看了一眼穿梭于眼前的人,大都是上流社會的人士,除了易任風以外,這里還有許多她曾多次在報章雜志上見過的人物。由于柯黎欣工作上的關系,她也經常耳聞過這些人。
不遠處的一男一女看到易任風,女子對身邊的男人說了句話,便走過來熱情地勾住易任風的另一只手臂。
「又換女伴了?」倪雲看了蘇子心一眼。
蘇子心亦抬起頭看她。眼前的女人艷而不俗,舉手投足之間,熱情而不過甚,有一種優雅的氣質,只不過她的眼里也有寂寞的神色,只是被藏于精致的化妝之下,不易顯露,而她卻一眼識破。
易任風也微笑著點頭。
「可否共舞一曲?」她問。
「當然。」易任風示意蘇子心先到一旁的酒席上吃東西,一手挽過倪雲走向舞池。
「我確實是有些佩服你了。」走到舞池後,倪雲說道。
「我追女人的速度向來不慢。」
「先別得意得太早。」倪雲輕笑,抬起頭曖昧地看著他,「勝負尚未定奪。」
「孰為勝負?」易任風問。
「那要看你們誰愛誰多一點。」
「師姐真會說笑。」
「你不信?」
「我向來對自己的自制力極有把握。」
「你太自負了,」倪雲搖頭,「切記聰明反被聰明誤。」
「接下來你是否準備告訴我‘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和她做了十幾年的師姐弟,被同一個人收養,易任風對她的言行再清楚不過。
倪雲無奈地微笑,「去吧,你的女人在等你。」
蘇子心百無聊賴地穿過重重人群來到角落的一扇玻璃窗前,向侍者要過一杯酒,她一邊啜飲一邊看著窗外的月色,忽然感覺有人向自己走近,她沒有回頭,透過玻璃的映射看到一張陌生的臉孔。
「請問你是蘇子心小姐嗎?」漂亮的年輕女子朝她走近,有些怯怯也有些興奮地問。
「有事?」蘇子心轉過臉看她。
「你真的是嗎?」季紅琴興奮地幾乎不敢相信。前幾日有小道消息傳出蘇子心將在今晚的晚會上露臉,她還不相信,現在一見到她,季紅琴已經幾乎可肯定這是真的。
蘇子心是她幾年來一直很喜歡的一個女作家,雖然沒有多大的名氣,但因為她在寫作上可將獨特的細膩和冷漠搭配得天衣無縫,季紅琴一直都很喜歡她的書。
「我好喜歡你寫的東西,寫得很棒。」
季紅琴誠懇的表情讓蘇子心露出笑容。與世隔絕太久,她只是一味地專注于自己的寫作,很少听取他人的評價。一直以來,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寫作和生活,當听到他人的贊賞時,除了微笑,她幾乎學不會任何客套的語言來表示謙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