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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月 第2頁

作者︰若兒

方惜月一邊哭一邊搖頭,小手卻模索著方君臨的身體,哭得更大聲了。「壞哥哥!為什麼又把棉襖月兌下來給惜月穿?外面那麼冷,你……嗚嗚!你會凍壞的!」她自己也不好,為什麼要睡著?否則一定不讓哥哥穿著薄衣出去撿柴,哥哥身上好冷哦!會不會生病?

方君臨明白了,顧不得手痛,忙把哭泣不止的方惜月抱起走進廟中。「乖惜月,哥哥一點兒也不冷。妳不知道,剛才我跑上山去,還出了一身汗呢!」他把方惜月放在破廟一角的草墊上,「惜月,妳先坐一會兒,哥哥去生火。」

但方惜月仍然緊緊抱住他的脖子,並將自己熱呼呼的小臉貼上他冰冷的面龐,「哥哥好涼!讓惜月為哥哥取暖!」

方君臨怎能讓自己身上的寒氣沾到弱不禁風的妹妹身上?他拉下方惜月的胳膊,輕聲哄道︰「惜月听話,生了火,哥哥就不冷了。」

「那……好吧!」方惜月听話地靠後一些,乖乖地坐在那里看哥哥生火。

方君臨把柴攏成一堆,又找來一塊樹皮做引燃物,他背對著妹妹用力敲打火石,不敢讓她看自己瘀青的雙手,更不敢讓她看到自己顫巍巍地打著火石,他的手幾乎已沒有什麼知覺了,連顆小小的火石都拿不穩。

終于,火被點了起來,破廟里立即光亮了許多,不斷竄升的火焰更給廟內的人帶來了少許溫暖。

方君臨也坐在草墊上望著火光發呆,他和妹妹到現在還滴水未進呢!自己沒什麼,但妹妹一定餓了,該弄些什麼來吃呢?外面大雪封山,連片葉子都沒有呀!

他感覺身子真的暖起來了,原本僵滯的血液又重新流動起來,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陣疼痛,從臉頰到腳跟,全身上下幾乎無一處不痛,連骨頭也像針扎似的痛。

一件棉襖披上了他的肩膀,方君臨回過頭,原來是方惜月月兌下了那件原本就屬于他的大棉襖。

「哥哥,你暖和些了嗎?」方惜月用手去踫他的臉頰。

方君臨微微一笑,拉過她,把她抱進懷里,于是,小小的方惜月在他的懷中蜷縮成一團,像一個小球般圓潤可愛。

「惜月,妳一定餓了吧?」方君臨歉疚地問,他這個哥哥一點兒也不稱職,讓她跟著自己天天挨餓受凍。

方惜月咬了咬小指頭,然後抬起頭,圓圓的眼楮清亮極了。「不!一點兒都不餓。惜月昨天已經吃了一個饅頭,惜月胃口小,到現在還飽飽的呢!我一點兒也不餓。」她說得肯定極了,一點兒也不像說謊的樣子,可這時,她的肚子竟然咕嚕嚕的叫了幾聲,戳穿了她的謊言。

方惜月小臉一紅,垂下頭,連忙又假裝四處張望,「哥哥,這是什麼聲音?哪兒發出來的?」打死她,她也不承認那聲音是從她的肚子發出來的。

方君臨怎會不懂?但越懂越讓他心里難受,他沒有揭穿妹妹,他只恨自己年小體弱,到處找不到工作。前幾天好不容易在碼頭找到扛運米袋的工作,卻因一時不慎滑倒,將米袋掉進河里,所有的工錢還不夠賠人家一袋米錢。如今他已身無分文,無論如何,他都不能也不忍見妹妹餓肚子。

心里有了決定,方君臨把方惜月輕輕放回草墊上。「惜月,妳再睡一會兒,哥哥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方惜月連忙抓住扮哥的手,「哥,你去哪兒?你不陪惜月了嗎?」

方君臨身子一顫,但他面色不變,鎮定地看看自己被抓痛的右手,「惜月,妳不听哥哥的話嗎?」

一听這話,方惜月心里再有千般不願意,也只能乖乖地縮回手,她要听哥哥的話,她要做個乖孩子,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得到的事。

方君臨欣慰地笑了,他俯下頭,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並在她耳邊保證︰「哥哥一會兒就回來。」

方惜月點點頭,眼巴巴地看著他走出破廟,心里喊著︰哥哥,你快點兒回來呀!

只有五歲的她,早把哥哥方君臨當成了自己的全部。

天寒地凍,方君臨走進山下的一座小鎮,而且直接往河邊的酒店走過去。

正在門邊迎客的店小二一看見他,立即向前幾步,「小叫化子,上別處去,別影響我們做生意!」

忍住心頭的屈辱,方君臨滿腦子只有方惜月渴盼的小臉,他彎子對店小二使勁鞠躬,「求求你,讓我在這兒干一點兒活,掃地洗碗什麼都成,只要你給我一點兒吃食就行了。」

小二打量一下他,哼了一聲,「看你小子這副髒樣,若把你留在店里,我們生意就甭做了。快走!快走!」

任小二怎麼趕,方君臨仍是站著不動,並繼續哀求︰「求求你!我可以干好多活,只要一個饅頭就行。」只要能掙來惜月的食物,他自己可以忍饑挨餓。

就在方君臨和小二拉扯之際,店里面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了?竟敢讓本少爺吃這種破東西,我要吃鮮魚,听見了嗎?」語畢,伴隨著乒乒乓乓的盤子碎裂聲。

小二忙推開方君臨,並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色,匆匆走進店中。

方君臨跟了進去,準備再去求求店老板,一進店中,就看見地上的碎盤子和一條已經沾了土的紅燒鯉魚。他怔怔地看著那條魚,心想如果能拿回去給惜月吃該多好呀!

「小二,你听見了嗎?本少爺不吃這條臭掉的魚,我要吃鮮魚,剛從河里撈出的那種。」說話的是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年齡雖小,但錦衣玉冠,秀眉紅唇,長得漂亮極了。但那頤指氣使的態度卻不由得讓人側目,他身後還站著幾個隨從模樣的壯漢。

小二陪笑道︰「小少爺,這種大雪天上哪兒去弄鮮魚?就連您摔掉的鯉魚還是花高價從漁戶那兒買來的。」

那少爺狹長漂亮的鳳眼眨了眨,然後手指門外,「那兒不是有河嗎?你現在下去抓一條魚給我吃,少爺賞銀五十兩。」

一條魚五十兩銀子,好大的手筆!

小二愣住了,五十兩?可是望望門外那已結了一半冰的河,他卻猶豫了,這種天氣下水,不凍死才怪?命若沒了,要錢有什麼用?

方君臨聞言卻眼楮一亮,他踏前幾步。「你說的是真的?」

少爺輕蔑地看他一眼,「當然。」

「那好,我去給你抓魚!」方君臨毫不猶豫地轉頭走向冰河,雖然水冷無比,但他相信自己能堅持得住,最重要的是,有了五十兩銀子,就能給惜月買食買衣,惜月一定高興得不得了。想到這兒,他益發堅定地走到冰層上,為了惜月,他願意拼一拼!

眾人卻目瞪口呆地望著他,這麼瘦弱的孩子,竟敢在這種嚴寒的雪天下冰河抓魚?是什麼力量給了他偌大的勇氣?竟為了五十兩銀子連命也不要。

靠窗的一位老人在這時扭過頭,雙目炯炯地直盯著方君臨的背影。

來到冰層上,方君臨做了幾個熱身的動作,讓身子稍微暖和一下。然後,撲通一聲跳下水,伴隨著他的入水,眾人驚呼一聲,忙出來看。

那少爺卻詫異地眨眨眼,然後微微一笑,並舉起酒杯往河邊一敬,「好樣的!」

一入水,方君臨就發覺自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他以為水中再冷,也冷不過漫山的雪地,他能在雪地中生存,也必能在冰水下求生,但萬萬沒想到,一入水中,寒氣絲絲入骨,宛如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緊緊捆縛。身體越來越僵硬,劃水也越來越困難,他不能喘氣,只能任由一股寒氣在體內翻滾,腦袋像要爆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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