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達為她的善良感到十分震撼。「所以,她現在才會一天做三份工作?」
「是呀!她按月還大家的錢,其實大家都看在眼里,也不要她這麼辛苦的還,可是小麗堅持嘛!」
「小麗到底欠了多少?」
「一開始大概有一千多萬吧!後來小麗把老曾留下來的房子賣了,如果我的不算,大概還欠個五百萬。」
「那她怎麼還?」
「分二十年按月還。」說到這里,華叔也顯得情緒低落,「苦了那娃兒,她都已經二十八歲,為了這些債務,從沒見她交過什麼男朋友;不過話說回來,她年紀輕輕就欠下那麼多錢,你說有誰敢娶她,對不對?」
五百萬對他而言,兩年就可以賺到,可是她卻得花上二十年,這麼辛苦的不眠不休才能償還,等償還完債務,她的人生到頭來仍是一場空。
第一次,他對一個女人感到滿滿的心疼。
晚上,霍達來到這間有名的五星級飯店的川菜宴會廳,因為有個他無法推拒的晚宴。
那是林小柔母親的生日,只有宴請三桌的親朋好友,有錢人的豪奢對他而言是從小耳濡目染,應該是習慣成自然,可是這會兒他在這里應酬,卻感到非常的不耐煩。
尤其是,他什麼時候變成林家女婿了,為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明明和林小柔說過他已有女朋友了,為何林小柔還是勾著他的手肘,小鳥依人般一直緊貼在他身邊。
他無法甩開林小柔的親密,畢竟有這麼多的長輩在場,林小柔也是吃定這一點,才會對他有恃無恐。
他就像路人甲,隔著距離看著別人在談論他的事,而他卻無法為自己的事發表半點意見。
霍高笑道︰「林兄,你看中秋前來得及讓他們先訂婚嗎?」
林父點頭笑道︰「可以,不過我們得先訂飯店,雖然說什麼今年是孤鸞年,不過大飯店的好日子好像都已訂滿了。」
林母笑道︰「沒關系,我待會兒就先去問問飯店經理。」
霍母也笑說︰「看小柔要什麼,盡避開口,我們一定全力配合;雖然霍達是老二,卻是我們家第一個要辦喜事的,我們一定要做到十全十美。」
霍高接著道︰「我看宴客名單要早點擬出來,這樣才會知道要訂幾桌……」
真是夠了!霍達冷眼看著這一切——沒有人問過他的意見,他真的像是個不重要的路人甲。
而他身邊的林小柔,嬌羞得像是真有這麼一回事似的,這半個多月來,他沒再單獨約過她,甚至連接到她的電話也是客氣冷淡的問候幾句。
一開始,林小柔獨特的氣質、千金小姐的儀態的確是吸引著他,畢竟兩人有著共同的話題,也有著相似的成長背景。
他以交朋友的心態與她相處,連她的小手都沒牽過,只是單獨和她吃過幾次飯,沒想到她就開始放風聲,說他是她的男朋友,在公開場所更是一副以女王自居的模樣。
然後莫名其妙的,雙方家長就開始談起他們的婚事!
這根本就是趕鴨子上架,以為他還是從前那個乖乖牌——大人說什麼,他就得听什麼嗎?
他的叛逆期可是從現在才開始!
「霍達,能娶到小柔,真是你的福氣呀!」
「霍達,你和小柔真是郎才女貌。」
「霍達,婚後你們得趕快生,當婦產科醫生,就自己接生羅!那就多生兩個吧!」
听他們你一言、我一句的,明明是林夫人的生日,卻是在談論他從沒應允的婚事,听得霍達滿腔怒火,卻無法當場發作。
他只好帶著歉意,表明要去洗手間——他得暫時喘口氣,仔細想想該用什麼樣的理由來拒絕這門婚事,最好是又快、又狠,讓大家來不及反應,又沒有置喙及招架的余地。
他必須一擊就制勝,絕不能倉促的做出沒把握的事!
走出餐廳,往洗手間的方向前進,忽地他被一抹在歐式自助餐廳里穿著服務生制服的背影給吸引。
他怎會忘了,曾婉麗就是在這間飯店兼差的啊!
曾婉麗會來這間飯店兼差打工是因為離住家近,而霍達他們一家人也是因為相同的原因。
這個地點無論離醫院,或是住家都在十五分鐘的車程內,所以無論是外燴還是親朋好友的聚餐,這個飯店都是首先之地。
霍達跨步走進歐式自助式餐廳,服務人員立刻上前。「先生,請問找人嗎?」
「嗯,我找人。」霍達走到曾婉麗身後,她正在收拾桌面,他帶著惡意的笑意,有意嚇她一跳,故意拍打她的肩膀。
曾婉麗回頭,明顯嚇了一跳。
霍達揚眉,深深凝看著曾婉麗,突地靈光一閃,像是雷電般劈中他混沌的腦袋,他接著呵呵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曾婉麗一臉莫名其妙。
霍達的笑意愈擴愈大,終究無法抑止心中的悸動,最後狂笑不已。
曾婉麗是這間飯店歐式自助餐的兼職服務生,接近晚餐時,她負責在門口招呼客人及領位。
當時她就看見穿得一身筆挺西裝的霍達進入對面的川菜館,沒多久霍達的父母也到了,更重要的是,還有那位集氣質與美麗于一身的林小柔。
霍達說要等她下班,她,沒有拒絕,想早點讓他還完恩情,兩人之間就不會再有牽扯,她的心也不用跟隨著他上下起伏。
她想要回到平靜的生活,她不想再為他的一舉一動而牽腸掛肚。
這是她首次坐上霍達的豪華黑頭轎車,兩人一路上無言。
他握方向盤的手顯得很輕松,唇角有著愉悅的笑意,嘴里不時跟著收音機播放的音樂哼唱著。
而她卻是蹙緊濃眉,雙手擱在膝上緊緊交握著,原以為他是要請她吃消夜,沒想到車子一路往陽明山的方向前進,璀璨的燈海在山腳下形成珍珠般的美麗。
她顯得很緊張,他卻是愜意而輕松,她在心里直呼︰這真是太不公平了!
車子在一處視野遼闊的山頂平台停下,曾婉麗迫不及待的跳下車,努力呼吸山上的新鮮空氣。
「暈車嗎?」霍達來到她身邊。
「沒有。」她怎能跟他說,和他獨處在密閉空間中,會讓她感到頭昏眼花,心跳加速。
他帶著她坐在車前的引擎蓋上,遙望著山下那美麗的燈海夜景。
涼風吹拂,他體貼的問︰「冷不冷?」
她搖頭。「不冷。」
不過他還是月兌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披著,山上比較冷,別著涼了。」
她沒有拒絕,如果可以,就讓她享受他最後一次的柔情。
「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凝看著她。
「什麼事?你直說。」她調回遠方的視線,看向他時才發覺他不知在何時已拿下眼鏡,望進他那像是會發電的眸底時,害她很沒用的心跳飛快失速。
「請你嫁給我。」
「什麼?」她以為她的耳朵有問題。
「請、你、嫁、給、我!」霍達一字一字說得有力又清晰。
「為……什……麼?」她的唇角嚇到不停顫抖。「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需要你堅毅的性格、奮斗的勇氣,來幫我打贏我未來的人生!」
這究竟是什麼爛理由?生平第一次被求婚,不是因為那三字箴言,而是這種她猜不透、模不著,虛無飄渺得像是一陣風的爛理由!
第4章(1)
霍達的雙手按上曾婉麗發抖的雙肩。「我的人生從小就由爺爺女乃女乃、爸爸媽媽安排;我的成績永遠只能在前三名,若是落在三名之外,那我就是大逆不道的不肖子;我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我熱愛藝術,偏偏只能念醫學系,也只能選讀婦產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