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與信王爺何干?」哥舒彥這次倒真是沒有弄明白。
洛織錦停下來為他釋疑︰「信王爺與太後原是青梅竹馬,所以我推測在太後當年成為皇後的關鍵舉動中,信王爺一定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是現在,只怕他們早已翻臉,信王爺府的蝶一蝶要找天池上人幫信王爺解毒,只怕正是因此而來。」
扮舒彥搖頭,「你確定這是事實?」
洛織錦言笑晏晏,「這宮中女子眾多,流言便甚囂塵上,我在這宮中幾日,不是沒有裨益的,起碼,听到很多有趣的東西。只不過我還是不太確定,所以我想要試她一試。」
「你要怎麼試?」哥舒彥頗感興趣地問她。
洛織錦揚眉一笑,「裝神弄鬼!」
「哦?」哥舒彥閑閑挑眉看她。
洛織錦隨手抓過身旁微微輕舞的白紗朝面上一遮,似笑非笑地揚了下唇,「平生做盡虧心事,如何不怕鬼敲門?我白日見她的時候,看到這清心宮內處處都有驅鬼之物,而太後更是一直在看著佛經,她的手指上甚至還有微微的一點墨痕,想來是在抄寫那些放在她身側的佛經時沾染上的,若不是心中有事,何須如此害怕?」
扮舒彥不由一笑,「我白日潛伏于此,還以為你並沒有看到這些細節。」
「雖然看到了,但是卻沒想到,你居然也會在這里。」洛織錦無奈地橫他一眼。
「我並沒有給你添麻煩,你那是什麼眼神?」哥舒彥皺眉看她。
「是,要不要謝主龍恩?可惜那個人已經被你打昏了。」洛織錦忍住了笑意,對他伸手,「我想要問你借樣東西?」
扮舒彥似是早已知道她想借什麼東西,立即把一張假面放到了她手中。
「謝了。」洛織錦頓時揚眉一笑,因為如果事情順利的話,她將很快能夠回去見杜大哥,所以她很開心,這個皇宮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很無聊,很悶。
扮舒彥看著她的笑容,但是他卻突然覺得很郁悶。
為什麼?
他微微彎眉。
不必知道。
夜,伸手不見五指,不知道從何處吹來的風,幾乎要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喵嗚,喵嗚。」隱隱約約地,仿佛傳來貓叫的聲音。
大殿之內的素紗輕簾輕輕隨風飄動,在夜色中,卻被渲染出了奇怪的陰影,仿若在暗處隱藏著某種不知名的的力量一樣,讓人不自覺地心中發寒。
「喵嗚,喵嗚。」
不知道何處又傳來這種讓她害怕的聲音。
寬大華麗的床上,只睡著一個人,錦衾半退,但是床上的人額上卻泛起了淺淺的汗意,她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皺著,輾轉反側,可是就是無法從夢魘中醒來。
仿佛有無數張熟悉的面孔從她眼前紛亂掠過,逐漸拉伸變長,然後扭曲變形。
蒼白的面色,青色的唇,長長的指甲,失去了光澤的頭發隨風四處飄飛。
她並沒有睜開眼楮,但是卻仿佛可以看到大殿內紛亂的白紗,窗外的樹枝斑駁的影子照射進大殿來,在大殿的地上形成讓人害怕的陰影。
「呵呵呵。」女子的輕笑聲突然響起,很輕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卻讓人感覺到大殿里四處都回蕩著那笑聲。
「誰?」她驚慌地開口。
沒有人回答,只听到隱隱的嘆息聲,一聲接一聲,一聲接一聲。
她更加驚慌,仿佛回到了以前,那個時候她只是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小丫頭。
「太後——」是誰在叫她?是誰?
不知道是身處黑暗之中,還是她的眼楮在這一時間失明,她什麼也看不到,只看到深不可觸的黑。
「太後——」嘆息聲又起。
「你是誰?」她虛弱無比,勉強撐起自己的聲音,以免它顫抖得不成樣子。
「你不累嗎?處心積慮地爬到了現在的地位——」略帶譏誚的女聲再次響起。
不累嗎?
誰說她不累,在這後宮之中,她一步一步爬上來,哪一步沒有踩到別人?
「不難過嗎?所有的人都將遠離你——」涼薄的聲音繼續響起。
突如其來的刺痛讓她抖了一下,手指緊緊握在一起,長長的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柔女敕的皮膚內。
白紗持續翻飛飄舞,女子淒清飄忽的哭聲傳來,卻又帶著三兩聲輕笑,越發顯得恐怖。
額頭上有豆大的汗落下來,隨即滑落鬢中。
她突然想到那一年那一月,她是如何利用「千色」除去了擋在她面前的所有障礙,沒有人會知道,這美麗的胭脂最終將會腐蝕掉最傾國傾城的麗色。
「喵嗚,喵嗚。」
貓叫的聲音再次響起,女子的笑聲猶如點點綠色冥火,一朵一朵灼燒著她每一寸的神經。
她覺得手腳麻木,幾乎無法移動分毫。
心髒跳動得太過劇烈,幾乎無法這樣繼續負荷下去。
她驀地睜開了眼楮!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急促地靠在床頭,大口地喘著氣。
餅了好大一會兒,她才終于從夢魘中清醒過來,身下的床冰涼,她的額上,也是泌涼一片。
第7章(2)
素紗簾四下里飄飛,一聲輕笑突然傳來。
「做了壞事,所以夜里心驚嗎?」一個輕輕的聲音突然響起,在這暗夜的大殿里分外突兀清晰。
她僵住,不可置信的目光穿過面前的片片薄紗,看著輪廓隱約的年輕女子。
她、她……
居然是漂在半空中的?!
她僵在那里,已然半生富貴的太後手腳完全失去指揮,暗自疑惑著自己為什麼沒有當場昏過去。
穿堂的風飄過,突然冷得刺骨,她下意識地睜大了眼楮。
那個人影,隱隱約約,長發在風中四下里飄飛,身上也纏裹著白紗,但是、但是……
她看不到她的臉!
為什麼?
「你的臉……」她的聲音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嘶啞、暗淡、艱澀,仿佛就像是一把毀掉的琴殘余的三兩音,難听且刺耳。
人影慢慢飄近她。
沒錯,是飄的。
然後那個人影就開口了︰「我的臉……不是沒有了嗎?」
她被駭到,眼楮瞪得幾乎眼珠月兌落。
明明怕得要死,心里一陣陣冒涼氣,但是她卻什麼也做不了,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挪動。
那個人影繼續慢悠悠開口,聲音彌散在空氣中,仿佛能夠激起深遠的回音︰「千色……真的很香很好用啊,所有的女子都在羨慕我,但是她們無法擁有千色,因為那是你給我東西,只給我一個人的東西……」
太後急急分辯︰「不是的,不是的,我開始也不知道千色有毒……」
「但是後來……」飄忽的白影幽幽地嘆了口氣。
「後來我知道了……」太後的聲音驀地變得悲憤起來,「但是……你活該,明明本該是我選進宮中,你偏偏要在我家出現,打扮成那個樣子吸引了別人的注意,原本是我先有了身孕,但是你卻暗中動手,害我小產,都是你!都是你!」
白影依舊漂浮在那里一動不動。
太後突然笑了起來,「好在信王爺幫我找到了千色,你知道之後,不知道有多想要,我自然趁機把那東西給你。一年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我看著你的臉爛掉,心里不知道有多快活……」
笑聲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回響,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是她一生中最快意的時候,當她親眼看到那個女子在一夜之間容顏凋零枯萎,皮膚潰爛,心里不知道多痛快。
她一步一步朝前走去,一直走到最高的地方。
白影再次輕嘆︰「但是你卻沒有想到,青蓮蕊和無傷淚卻被人盜走。」
「都是信王!他說他幫我,但是現在卻總是防備著我。什麼青梅竹馬的情意,我早知道他要對付我,當然早下手比較好。至于青蓮蕊和無傷淚,即便他那邊有人盜走又如何?」太後冷冷笑了起來,隔著白紗看著那飄來飄去的白影,「殺人滅口,從來都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