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耳似乎很興奮,看到他的時候又是噴鼻又是甩尾,連草料也顧不上吃。他笑了一笑,隨手在白耳的背上模了一模。
好久不見了,它居然一點兒都不曾忘記他。
又拍了它兩下,他便把草料放進臨時找到的馬槽里,看著白耳吃東西,只是它一邊吃卻一邊仍舊半抬著眼楮看他,耳朵動來動去的,一點兒也不安分。
「你怎麼不呆在她身邊?」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在質問白耳,但是他的語氣卻很低很柔。
很多人看他的外表,大概都會以為他是個不太好接近的人,因為他的神色總是有些冷淡,似乎也不愛說話。但是熟悉了以後,卻不會再那麼想,不相信的話,可以去詢問大四喜所有的人,他們都是明證。
也有人問他是不是不快樂,但是……他有什麼不快樂的呢?
很多事情,明明他想做的話,立即就可以做到。
只是……他現在不知道為什麼不敢做而已。
「她現在是什麼樣子?」他抬頭看著白耳,依舊站在那里沒動,臉上露出一種很傻氣的表情,就像是下一刻白耳就會告訴他答案似的。
袖子微微拂了一下,卻有一種硬硬的感覺傳來,他驀地醒悟,隔著衣袖撫了一下那件魯道子的禮物,微微閉了一下眼楮,仿佛可以想象得出她現在的樣子。
青絲藍衫。
如霞之燦,如雲之逸……
「小杜,吃飯了!」隔壁傳來伍嬸的喊聲。
他應了一聲,看著白耳微微一笑,慢慢朝前面院子走去。
因為常駐揚州的關系,所以大四喜在這里專門租住了一個小院落。好在他現在很紅,日常的租金什麼的,都還可以應付,偶爾還有很多節余可以拿來做其他用途。
「吃早飯了。」剛走進去,就有人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嗯。」他點了點頭。
「小杜,剛才去哪了?」有人隨口問了一句。
「喂馬。」說到白耳的時候,他心里總有些隱隱的高興。
「我們喂就好了。」其他的人連忙接了一句,「這種粗活你就不要干了。」
他微微笑了一笑。
大四喜的每個人對他都很好,所以,他很喜歡這里。
早餐很簡單,但是伍嬸也翻出了無數花樣。眾人一邊吃一邊正在商量著今天要唱哪一出,卻突然听到有人把門拍得震天響,正在吃飯的眾人頓時被嚇了一跳。
「什麼事啊?大早晨準備嚇死人?」有人不滿地開口,出去應門。
杜幽篁朝外面看了一眼,依舊慢慢繼續吃早飯。但是沒想到出去開門的人卻幾乎是在瞬間從外面又彈了回來,一臉驚嚇過度的樣子,指著外面結結巴巴地開口︰「官、官差……」
闢差?
眾人頓時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勺子,一起朝門外看去。
丙然,因為著急沒人來開門的官兵們已經破門而入,凶神惡剎一般朝他們步步逼近。
班主急急賠著笑臉迎了上去,「官差大哥,不知道大早晨就到我們大四喜有什麼貴干?」
「滾開!」領頭的人一把推開他,根本不吃他那一套,隨即目光在房中一掃,視線一下便緊緊鎖在了杜幽篁的身上。他大步走到他跟前,伸手把一個東西放在杜幽篁面前,冷笑著開口︰「杜先生,請問這東西可是你的?」
那是一塊普通的方形玉佩,上面清晰地刻著「幽篁」兩個字。
杜幽篁下意識地朝腰間一探,但是卻一無所獲,他伸手抓起那玉佩便要收起來,「是我的。」
這是她曾經送的東西,怎麼會被他大意弄丟?
那人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眉間掠過一絲貓兒擒鼠般的笑意,「且慢!」
杜幽篁皺眉,緩緩抬眸朝他看過去。
那人卻一字一句說得分明清楚︰「杜先生,你承認這塊玉佩是你的東西?」
「是我的東西。」他再次點頭。
「既然如此……」那人冷冷一笑,朝左右示意,「拿下他!帶回衙門!」
「官差大哥,為什麼要把小杜帶到衙門去?出了什麼事?」眾人頓時紛亂不已,班主眼見那些兵差們要抓走杜幽篁,猛地攔在了他的身前。
「出了什麼事?」那領頭的人臉上慢慢浮現出一個古怪的微笑,看向杜幽篁,「你自己做的事,還需要別人來提醒嗎?」
杜幽篁深吸一口氣,徐徐起身,「我做了什麼事?」
「你為了奪取青蓮蕊、無傷淚而夜入揚州城鹽鐵轉運使府,殺害了轉運使楊大人的女兒和一名丫環,」那人眼中含著譏笑,「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嗎?」
周圍的人頓時倒抽一口冷笑,不等杜幽篁開口,已經有人急急替他分辯︰「不可能!絕對不是小杜做的!」
那人目光一轉,在眾人身上打了個轉,所有的人幾乎在瞬間察覺到一陣寒意,頓時安靜了下來。
就在那一片寂靜中,杜幽篁看著那官差開口︰「不是我做的。」
聲音很輕,但是每一個字,卻說得都很堅決。
「是不是你做的,咱們公堂上再說!」那人卻又一聲冷笑,隨即喝斥周圍的兵差︰「還不帶人走?!」
杜幽篁緘默地抿著唇。
青蓮蕊,無傷淚。
可以制出天下最美胭脂的東西……但是這和他,有什麼關系?
到底……是誰要害他?
為什麼要殺了昨天那個女子?
第2章(1)
上午時分。
鮑堂的匾額上寫著四個大字「明鏡高懸」,而匾額下端坐的官老爺林游爾則面沉似水,「啪」地重重一拍驚堂木之後便喝問︰「杜幽篁,你可認罪?」
杜幽篁卻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他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上公堂被人當犯人一樣審問,但是今天,居然讓他親歷這麼一遭?!
雖然他跪在堂下,但是腰板依舊挺得很直,微微眨了下睫,他只輕聲回了一個字︰「不!」
「那這玉佩,怎麼會落在楊大人府中?」林游爾冷哼一聲,討好的目光看向一旁坐著的剛剛經歷過喪女之痛的鹽鐵轉運使大人,隨即再次重重拍了一記驚堂木,「還不老實交代?」
「我也不知道,昨天之前,這玉佩還放在我身上,至于它為什麼會落在楊大人府上,我想可能是撿到我這玉佩的人才是真正的殺人凶手。」他依舊慢慢開口,但是視線卻一直放在那塊玉佩上,每一次面前這林游爾拍驚堂木,他都有些心驚肉跳,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把那玉佩給拍碎了。
「狡辯!」一臉悲痛之色的鹽鐵轉運使楊不同憤然起身,「林大人,如今證據確鑿,有什麼好審的?即刻讓他畫押簽字,不殺他,實在難以告慰我女兒在天之靈!」
鮑堂外守著看審的人頓時議論起來。
林游爾額上有些冒汗,低聲開口︰「楊大人,這杜幽篁可是揚州城的名角,要是隨隨便便就結案了,恐怕喜歡他唱戲的人多有不服……」
楊不同冷哼一聲︰「難道你以為他是清白無辜的?昨天那麼多人在場,都能夠證實他確實向我女兒詢問過青蓮蕊、無傷淚的事情,根本就是他起了覬覦之心,所以才會夜半潛入我府,奪取之後起了殺機!」
林游爾再次額上冒汗,只好下意識地用衣袖在額上拂了一下,隨即看向杜幽篁,「大膽刁民,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你狡辯!」
杜幽篁正要說話,卻有一個官差喘著氣捧著一個什麼東西跑了過來,「大人,這是在杜幽篁房間內搜到的!」
杜幽篁的視線朝那官差手中捧著的東西看過去,卻是一個托盤上放著兩個瓷瓶,密封著,也看不出來什麼不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