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涼肇小柄的將軍,雖然也是公主,但是卻遠遠沒有達到能讓昭秦帝放手一個得力臣子的資格,更何況,他的身世還是如此的曲折?
如果沐流歌向他提出他們的婚事,素來以野心霸氣聞名的昭秦帝又會是怎樣一副態度?
這些都是她不敢想象的,所以心里才會覺得慌亂煩躁。
她要不要去立即追上他?
要不要和他一起面對昭秦帝?
要不要暫時先放下涼肇國?
緩緩勾起一抹微笑,雷夕照臉上揚起傲然又堅定的神情。
不,她不會那麼沖動,她也不會容忍自己的沖動。
涼肇和他,她統統都要,沒有誰比較重要的問題,只是時間的差別而已。
所以,沐流歌,你一定要等到我去找你。
伸手取下那笛子,她學著他的樣子,吹出似斷若無的曲子,那是一首《淇奧》,他教給她的。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沐流歌,你一定要等到我去找你。
昭秦國都,汴桑皇城。
熟悉的雕梁畫棟、宮榭樓台逐個映入眼中,隨著領路宮人的腳步一一經過它們,再遠遠地把它們拋在身後,一直走到了威嚴的錦心殿,玉鳳餃鈴,金龍吐佩,金色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藻飾華麗。
沐流歌微微吁出一口氣,昂首走了進去。
大殿中原本坐著的人輕笑一聲,站起來朝他走了過去,空曠的大殿中,只有他一個人,明明沒有風,但是他一身黑色的寬袍大袖,卻無端端地給人一種衣袖飄飛、恍若御風而行的錯覺。
他就是穆赤霄,昭秦帝穆赤霄,一個將霸氣深沉演繹得淋灕盡致的人。
「我並沒有召你回來。」他揚著眉毛,看著神色略帶倦然的沐流歌,「你為什麼突然要回來,你在那里,難道過得不快樂?」
他好像和以前的他有所不同了,是因為「她」嗎?
「事情辦完了,我自然就回來了,開始不就是這樣說的嗎?」沐流歌嘴角扯出一個笑容,抬起頭看著他。
「那倒也是,不過我听說,你被人求婚?」昭秦帝淡笑著看他。
「是。」沐流歌微微勾了下唇。
「你答應了?」昭秦帝笑得雲淡風輕。
「我很想答應,」沐流歌抬頭看他,笑容漂亮又邪氣,「但是你似乎已經幫我做過決定了。」
昭秦帝一笑,「沒錯,朕已經答應了你和新涼國公主明羅的婚事。」
沐流歌立即抬眼向他看去,目光中突然有了幾分陰冷的意味,但是也不過是那一瞬間的感覺罷了,垂下眼簾,他淡淡一笑,「我知道了。」
「你是最合適的人選。」穆赤霄挑眉一笑。
「可以說拒絕嗎?」沐流歌似笑非笑地揚起眉。
「似乎不可以。」昭秦帝的唇角牽出優美的線條,「你該知道,我們得下一步好棋。」
「我就是那一步好棋?」沐流歌抬頭看他一眼。
「沒錯。」昭秦帝笑得狡猾無比,像一只陰險的狐狸。
「可是如果我突然不想答應你這一件事呢?」他笑得溫文爾雅。
「你要知道,我們之間是有默契的。」昭秦帝臉上帶著春風般的笑容。
「默契也是人為定下的,並不是法紀條文。」他露齒而笑,突然十分自得的樣子。
「你是要放棄現狀嗎?」昭秦帝心下微微一動,言辭依舊霸氣,眸中卻難以掩飾那莫名的一瞬精銳算計。
「當然不願意,所以……我娶。」沐流歌依舊微笑,一身白衣的他站在昭秦帝身旁,絲毫不會遜色。
「很好。」昭秦帝的目光高深莫測地看向他。
如果現在告訴他他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麼的話,他會不會惱羞成怒?
沐流歌,你搞出來的亂攤子,自己好生收拾吧。
「金礦的事你會怎麼處理?」沐流歌開口問他。
「听說赤攸國正在邊境線上虎視眈眈?」昭秦帝對他閑閑一挑眉毛。
「我們要趁機動手嗎?」他反問他。
「你舍得?我听說涼肇後山有人一個摘花一個簪花,那情景……很美。」他笑了一下,含意不明地看向沐流歌。
「如果我不舍得,我就不會現在回到昭秦了。」他一笑,朝後退了兩步,「沒事的話,請容微臣退下。」
那一聲「微臣」,說得還真是諷刺,昭秦帝要笑不笑地扯了扯臉上的面皮,「老實說你扮好人惡人都蠻有天分。」
「我可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是好人。」他一笑,轉身而出,白色的衣角在朱紅的門邊一晃而過,昭秦帝不自覺地盯著那雕花木門的邊角看了好久。
他皺了皺眉,過了片刻,又淡淡笑了一下。
沐流歌,看來你這個壞人注定要做得很失敗,因為朕——為了某人,不可能幫你。
你自求多福吧。
「什麼?扶朗國已經同意和涼肇結盟?」一聲大吼出自與赤攸國皇帝廖昌之口,他橫眉豎目地瞪著下面辦事不力的臣子。
「是,涼肇國比我們先一步和扶朗國達成協議,而且他們的丞相顧鳳至會留在扶朗國商討結盟的事,所以……」一眼瞥到皇帝暴怒的臉,嚇得正在做報告的臣子立即噤聲不語。
「好!丙然很好!」廖昌陰著臉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以為這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妄想!」
「皇上想怎麼做?」眾人看著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個個心生畏懼。
「以為拉攏了一個小小的扶朗國就不用擔心了嗎?太小看我了,去找人給我四處放消息,把涼肇國藏有金礦的事給傳出去,我就不相信沒有人不動心,打到兩敗俱傷的時候,到時咱們痛痛快快地坐收漁翁之利就成了。」他得意地大笑起來,臉上帶著深重的陰鷲之色。
涼肇國,遲早要毀在他的手中,一洗他們多年總吃敗仗的恥辱!
涼肇國的清晨。
因為天氣不好的緣故,所以天色帶著一種很壓抑的昏黃。
雷夕照一大早便出府親自巡城,楚鳴鏑已經被她派去軍中駐扎在國境線一帶十數天了,最近听不到他的咋呼,還真有點懷念。
「听說了嗎?昭秦國和新涼國要聯姻了。」提著佩劍經過呈祥酒肆時,不經意地天外飛來一句。
雷夕照頓時剎住了腳,停在了呈祥酒肆的門口,朝里看去,對門處朝里的一張桌邊,有幾個人正在說話,也許是她的耳朵變得比以前更靈敏了,再不然就是「昭秦」這兩個字足以吸引住她並不細膩敏感的神經,總之,她听到了這麼一句。
「真的?他們兩國聯姻的話,其他大國可就要對他們忌憚三分了。」有人接著往下說了一句。
「誰說不是呢?不過誰知道他們兩國各自有多少誠意呢?新涼王選了名不見經傳的九公主明羅去聯姻,昭秦帝不把她納在後宮,反倒讓流歌公子去娶她,可想而知,所謂的結盟聯姻也只是兩國暫時的利益合作罷了。」一說起天下大事,那外地來的人頗為自得地搖頭晃腦,走的路多,知道的事自然也比蝸居小柄的這些老百姓知道的多得多。
「你說什麼?」還沒容他在眾人驚嘆佩服的目光中得意完,他就覺得頸上一緊,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提站了起來。
誰誰誰……這麼凶?他渙散的眼光對上提著他的那個人,一個滿臉緊張卻掩不住眉間英氣的女子。
他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涼肇國的女人……果然好凶。
第八章劍器近(2)
「你剛才說什麼?」雷夕照依舊提著他的領子,絲毫沒想到自己現在的氣勢對手中這個人造成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