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做到這樣,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
少年的他,神采飛揚地站在銀鄲使節面前,得意的目光倨傲地穿過眾人的視線。
一舉成名。
他開始花天酒地,享受著眾人的追隨奉承和避而遠之的態度。
「只要你能夠做到我所說的事,我會提供給你一切方便。」大殿之內,那個霸氣的君王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
帝王之術,無可厚非。
他點頭微笑。
除舊臣、斗心計、破敵城,只要他能夠做到的,他都一一盡做。
人前,他飛揚張狂,似笑非笑。
人後的他,冷僻不屑地看著別人對他的敬畏。
他要的東西,仿佛已經漸漸變質。
心里總有隱約的悲哀,難道這個世上就沒有一個人,可以不在乎他的身世,不在意他的身份,只是因為他是他而接受他?
「我會那樣對你的,無條件地對你好,不是因為你有可以被我利用的價值!」
是誰這樣對他說話?是誰?
不安的身影在床上輾轉,他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我會那樣對你的,無條件地對你好……」
一個女人含笑的臉突然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飛揚的眉眼,跳月兌的神情,發上的黃金鳳簪成為他眼前唯一的色彩。
「……不在乎你是誰,也不在乎你有多顯貴的身份,更不會在意你以前怎麼樣過,從現在開始,由我來對你好……」
猛然間急促的心跳聲讓他一下子翻身而起,從夢境中墜入現實中的清醒。
這是哪里?
勉強適應了半天,他長長地吁了口氣。
窗外雲破月出,房間內的景物隱約可見。
為什麼又做這樣混亂嘈雜的夢了呢?在自己的故事里沉溺太久,人就會漸漸麻木,他明明已經習慣了這一切,卻不知道為什麼只為那女人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又回想起了從前。
那樣奇怪的話語,讓他也變得奇怪起來了。
她那樣說的話,又怎麼可能可信?
沒有人會不在乎一切、無條件對另一個人好的。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誓言不可信,承諾更可能只是隨便說說的謊話。
他,只要不付出,就不會受傷害。
只要他能夠狠下心去……
第三章定風波(1)
早春難得的陽光斜斜照進了迎客樓的客房內。
「將軍,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從後院走進他們昨天住宿的客房,上官金隨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斗笠。
「你等我一下。」雷夕照提起佩劍,推開門就要朝外面走去。
「將軍可是要去找那個男人?」上官金提醒她,「這人來歷不明,又被人追殺,只怕會有什麼不妥之處。」
「我們涼肇的女子娶親何時會考慮起別人身家三代起來了?」她回眸對著上官金一笑,朝天字一號房走去。
上官金皺起了眉,心下只覺得有點不安,但是她卻又說不出為了什麼,只好嘆了一口氣。
「公子,你在嗎?」天字一號房外,雷夕照伸手敲了敲房門。
無人應聲。
「公子?公子,你在嗎?」她又重重地拍了一下門,天字一號房的房門頓時被她一掌給拍開了。
屋子里的擺設未動一絲一毫,靜得仿佛根本就沒有人居住餅似的。
可是一個人也沒有。
雷夕照驚訝地從房內沖出去,飛身從二樓直接跳到了一樓。
正把算盤打得 啪響的趙掌櫃忽然驚見空中飛人,頓時被嚇得手一抖,賬本立即被手里的筆弄污了一大片。
「掌櫃的,天字一號房的客人哪里去了?」雷夕照一伸手把他手里的筆給奪了過來。
「一大早就結賬走了,離現在起碼一個多時辰了。」看在昨天她給的銀子的分上,趙掌櫃連忙給了她答案。
「朝什麼方向走的?」雷夕照急忙追問下去。
「朝北……」趙掌櫃一句話尚未說完,就見眼前的女子已經飛速沖往了迎客樓的後院。
「將軍,可以走了嗎?」正在後院待命的護藥士們迎了上來。
「你們去跟上官大人說一聲,就說等我回來再走。」雷夕照翻身上馬,一帶馬韁,那馬兒便長嘶一聲轉向北方馳去。
「將軍,你去哪里?」護藥士們喊了起來。
「……找他。」隱約傳來她的回答。
找……那個被將軍求婚的男人?
「公子,我們走得那麼早,應該可以擺月兌那個女人了吧?」在馬車外面趕路的初七皺眉問著馬車里的人。
「或許。」馬車里,沐流歌淡然應了一聲,隨即閉著眼楮假寐,嘴角勾勒出一抹優美的弧度,冷然一笑後開口,「快點趕路吧。」
「公子……公子……」一陣喊聲由遠及近傳來,初七听到後臉色頓時大變,拿著馬鞭的手不自覺抖了一下。
天,那個女人居然追上來了!
「公子,我要加快速度了。」馬車外,初七提醒了沐流歌一句,隨即馬鞭一揮,拉車的馬兒立即長嘶一聲後,隨即四蹄如飛狂奔起來。
追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影影綽綽看到她要找的那輛馬車,雷夕照怎麼肯放棄,于是她又在後面喊了起來︰「停一下,公子,你還沒給我回音呢。」
停下來?怎麼可能?!
初七把馬鞭甩得更是 啪響,完全不理會後面的喊聲。
雷夕照皺起了眉,馬鞭朝後一抽,馬兒立時吃痛,疾如流星般加速朝前飛奔而去,她緊握手中的馬韁輕笑一聲,追上那馬車後迅即一拔馬頭攔在馬車前,身下的馬兒前蹄頓時高高揚起,而那拉著馬車的兩匹馬兒一見前路不通,只好猛地剎住了腳也發出了一聲長嘶,倉促停了下來。
「你想干嗎?」初七嚇得沖她大吼一聲。
沐流歌揉著額頭又惱又怒地從馬車里跳了下來瞪著她,「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還沒給我答案。」雷夕照翻身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對著他微笑。
「什麼答案?」沐流歌冷冷一笑,「我可沒答應過你什麼。」
「那……你要到哪里去?」雷夕照抬起頭看向他。
「不關你的事。」他依舊冷淡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公子,你當真不考慮嫁我?」他既不肯告訴她他的名字,也不肯告訴她他準備去哪里,雷夕照忍不住有些失望,卻還是對著他努力地微笑。
「當然!」他冷哼一聲,因她口中的他「嫁」她「娶」字眼而產生一種莫名的焦躁感。
雷夕照走前了兩步,咬了一下嘴唇,似乎十分猶豫失望,但是她突然又笑了,「不管你答不答應,但是我還是會來找你的。」
她身子輕輕一旋,人已經靠近了沐流歌,沐流歌心下一驚,抬手去攔,但是只覺得眼前一花,她卻又退開了兩步,把一樣東西舉到手中看著他微笑。
那是一塊四四方方的小小白玉,中間鏤空,嵌了一顆翡翠珠。
沐流歌詫異地伸手往自己的衣服上模去,發現他掛在腰上的墜飾果然已經不見了。
雷夕照舉起那墜飾對著他微笑,「我現在有要事在身,所以不能跟你同路而行,不過,等我辦完了事,我會去找你的,這個東西,我們再見面的時候我會還給你。」
「隨便你!」沐流歌看她一眼,轉身上了馬車,「初七,我們走。」
雷夕照看著那馬車重新上路,她這才翻身上馬,朝來時的路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對著馬車里的人開口道︰「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不必了!」馬車內的聲音如此冷淡地回答她。
雷夕照無奈一笑,隨即朝安平鎮的方向飛馳而去。
馬車內,沐流歌不發一言,臉色卻陰沉得幾乎能滴下雨來。
那麼早離開,就是不想再有所牽絆,可是現在,她居然拿走了他的東西,心里總是覺得不安,似乎她拿走的,不只是一方白玉墜飾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