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雁笙的臉在腦海里一閃而過,只余留一片蒼白的影像。
「你和曾夫子是表親關系嗎?」範心或忽然冒出來的問題,將端木溯詞的思緒拉回到眼前。
「為什麼這麼問?」他沒有回答是與不是,只想知道她問此問題的用意。
「不,沒什麼,我覺得……」範心或想了想,忽然自己一個人笑起來。
端木溯詞追問︰「妳覺得?覺得怎樣?我們兩個不像嗎?」他哼聲說出最後一個問題。
「是啊,曾夫子脾氣很好哪!」範心或笑吟吟地說。
「哼!」
瞧瞧瞧,他就是這個樣子。範心或不禁翻了個白眼。
「妳這是什麼表情?」端木溯詞提高音量道。她的樣子,表示很受不了他嗎?
「呃!」被抓包了。範心或趕緊收回眼光,「沒什麼,感謝你和我一起去接亦非。」她急忙岔開話題,免得他再問下去。
「順路而已。」端木溯詞冷冷地說,剛才的問題他沒有回答,只問他自己想問的,「我表弟妳認識他很久了?」
「沒有,比認識你早一點罷了。」就早了半天而已。
「早一點?」端木溯詞覺得很奇怪,「妳說真的?」他不太相信她的話,若是才認識比他早一點時間,那為何他表弟看她的眼神里會帶著一些期望的神采。
「當然是真的。」範心或白他一眼,「就在我認識你的那天早上,以前從來沒見過他。」她解釋道。
「哦?」當真比他早了一點而已。「不過,他好像對妳……」他說到一半停下來,盯著她瞧。
「怎麼?你不要說話只說一半,讓別人著急。」她瞅著他。
「妳很著急他對妳的印象?」端木溯詞半認真地說。
範心或一愣,「你在說什麼?」說話怪怪的,他到底在想什麼?著急?她何必著急呢。
「我表弟似乎對妳有特別好的印象。」端木溯詞在這個時候卻把看到和觀察得出的結論說了出來,很直接地對她說。
範心或猛地停住腳步,「瞎說!」她瞪著他。
「我也這麼認為。」端木溯詞不懷好意地掃了她一眼,「妳的樣子不是那種一眼就會讓人記住的類型。」長相一般,性子呢──他暫且保留吧。
喝,他說這什麼話!「你干脆說我其貌不揚,是見不得人的那種好了!」她賭氣地說。
端木溯詞卻笑了起來,「妳以為我會說妳很好看?」他不是那種人,既是事實,又何必巧言令色地欺騙她呢?
「你才不會!」他這種人不諷刺她兩句算是好的了。
「哦,妳倒是很了解我。」他感興趣地道。
「什、什麼嘛!」範心或結巴了下,趕緊別過頭,望著路邊的野草,「誰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敝得要命,誰要是得罪了你,我看一輩子都會寢食難安了。」她嚴重地說。
「妳現在就在得罪我,難道不怕我一輩子纏著妳?」端木溯詞在說完後不禁愣了一下,這些話還真有些怪異。
「我在說事實。」範心或忍著笑道︰「還有,你若一輩子纏著我,我一定會瘋掉。」
「我表弟就不會?」就因為他是個老實善良的大好人?端木溯詞在心里想著。
「可能我會瘋得更快。」她幾乎要笑出來。
「哦?」端木溯詞挑了挑眉,稍微放松臉部的表情,「難不成我這個怪人在妳心目中比我表弟那個老好人的地位要好上很多?」他調侃似地說。
「差不……嗯?」範心或突然頓住話,臉紅了紅,「你怎麼能這麼說?」
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再傳進她的耳里,怎麼似乎帶著另外一層涵義?
範心或悄悄橫了他一眼,發覺他也正看自己,急忙收回目光。
「妳臉紅了。」他指出這一點,神色有些驚喜卻不自知。
這下子,範心或的臉紅得有如艷色的彩霞。
他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直接?別人怎麼受得了?
她開始結巴,「那、那又怎麼樣?」這跟他有什麼關系!
「又結巴了。」端木溯詞輕快地說,好像很樂意見到她這樣子。
「喂。」漲紅臉蛋的範心或板起面孔嚴肅地面對他,但效果不太明顯就是了。「你、你能不能不說話?」
「妳干脆叫我閉嘴。」端木溯詞的語氣相當愉悅。
「我不是你。」她哪能像他那麼冷酷啊!
「我只是把妳的表情說出來而已。」端木溯詞說得很無辜,彷佛與他沒有半點關系,對他沒產生任何影響一樣。
厚!範心或面孔上的紅色多半是因為怒火在冒了。
「端木溯詞!」她叫。
「嗯?」他老神在在,愉悅地回答。
「再見!」她氣呼呼地邁開大步朝前走去,走得很快,彷佛要甩掉他。
端木溯詞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良久,嘴角一直掛著淺淡卻貨真價實的笑容。稍後,輕躍幾步,他趕了上去。
「妳何必生氣,我實話實說沒什麼不對。」他依然不屈不撓。
「實話實說?」範心或瞪了過去。
「不錯。」他是如此的。
「好!」範心或索性站定了,不去考慮也壓根兒沒注意到他突然之間來到她身邊,「我也實話實說,端木溯詞,你實在很欠人打!明明人怪得要命,成天冰著臉到處凍人,講話口氣也冷得很,接近你的人都會被凍到;結果呢?現在居然開始胡言亂語,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喂,你到底正不正常啊?」她不能適應啊。
端木溯詞沒想到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而且話里責怪他的成分居多。
「範心或,我不是妳說的那種人。」
「哦,那你是哪種人?」她沒好氣地說。
「好人。」
「哈哈哈哈。」範心或朝天大笑四聲,滿臉的諷刺,「我一直把你歸為好心人一類。」
端木溯詞倒是沒想到她是這麼看他,「那現在呢?」
「壞人!」範心或朝他大吼一聲,轉身就走。
「喂……」他叫。
範心或不理他。
「私塾在這邊……」他提醒。
範心或面頰一紅,尷尬地轉個身繼續走。
他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下子,範心或的驚訝更甚。她機伶地轉過身,「你你你……哇,你居然會笑耶!我還以為冰山是不會笑的。」她諷刺道。
「不是說好要和睦相處?」端木溯詞忍笑說道。
「是你帶頭吵架的。」
「吵架?不可能。」他從不吵架,只會冷著臉轟人而已。
範心或瞪起眼,在端木溯詞放松的神情下,她臉上的表情緩緩換上了好笑苦惱,咬著唇說︰「喂……你怎麼老是這樣?」
「怎麼說?」端木溯詞難得的好心情。
「倘若你一直冷著臉我還能適應。」
「結果呢?」
「結果我……」她怔怔地說不出話。
端木溯詞被她此刻的表情吸引住。
這時的範心或,臉上充滿迷惑,使她看起來稚氣而天真。
「喂──」範心或在他眼前揮揮手,奇怪地看著他,「你怎麼……啊!」
揮動的手突然被他握住,手腕傳來一絲疼痛,她叫道︰「放手啊!」
端木溯詞沒有放開手的意思,或者,是忘了放開?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地站著,彼此拉扯著。
「娘!」
驚喜而輕快的聲音傳進範心或的耳朵。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站在離善醒堂不遠的地方了。範亦非看到他們,就揚聲喊起來。
端木溯詞目光一動,趕緊放開她的手,視線依停留在她身上。
「小非!」範心或怔了怔,回過神來,揮走方才奇特的感覺,綻開笑容迎接她的寶貝兒子。
範亦非直撲進她懷里,撒嬌似地叫道︰「娘,我還以為妳又忘記了。」
「我還沒老哪,記性好著呢。」範心或笑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