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無法解釋當她笑意盈然看著他時,心頭為何涌動一種奇怪的感覺,那股想要得到某種東西的似乎在他體內蠢動著。
洛巡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眼里寫滿陰霾。
第三章
好飽啊!金鋼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慢吞吞走在小徑上。
罷才洛巡他——啊,應該是表二少爺,帶她去廚房吃了好多好吃的東西,不是饅頭,而是肉包、雞腿,還有一大碗的白米飯,那是她多久沒有吃過的東西啊,一見到時,她差點熱淚盈眶,不敢相信,直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呵呵……」金鋼傻笑地打了個飽嗝,心里想到洛巡就高興。
表二少爺真是好人,很好說話、老是幫她忙,還給她吃好吃的,不過她還沒吃完,他就走了。
金鋼心情隨即黯淡了下來,是不是她一副好像餓壞的老虎般狼吞虎咽,所以把他給嚇走了?一想到此,金鋼暗惱自己應該規矩一些,免得丟臉。
小姐常說她吃沒吃相,可是她就是沒辦法改過來。要是讓小姐知道她在別人面前出丑,一定又要嘆氣了。
「對了,得去看看小姐。」突地,她想到還在昏睡中的小姐,還有那個守在她身邊的表大少爺,新的問題又閃進她的腦海里。
表大少爺和表二少爺長得一模一樣,以後,她會不會分不清楚?萬一要是弄錯,那可槽糕了。
金鋼往前走,「小姐會幫我的。」她喃喃自語,臉上的笑容立即恢復。
「小姐在哪里呢?」她邊走邊自言自語。現在夜已深,洛府里大多數的人已經入睡,所以沒有人能告訴她小姐到底是在哪個地方。
洛府不算大,卻也比以前她待的金家大了一倍,更糟糕的是,走廊很多,而且每間屋子外面看起來都差不多,大多數又都關著,連個蠟燭都沒點。
這要怎麼找啊?
「小姐?」她輕輕叫著,可等了一會兒沒人應她,只好順手推開房門,只看到烏漆抹黑的屋子里,連半個人影都沒瞧見,她探頭探腦一番,沒見到小姐的身影,于是關上了房門,打開另一間。
這一間房和方才那間相比,布置得更為舒適精致,屋里分內外兩室,以一座屏風相隔,外室有一個書櫃和一方書桌,桌上堆著書,屏風遮掩了內室,金鋼眯起眼往里瞧,頓時欣喜萬分。
她高興地打開門走了進去,繞過屏風走進內室,目標是掛在床邊牆上的一把匕首,匕首上綴著的明珠在夜里熠熠發光,明柔的光華吸引了金鋼的注意。
她愛不釋手地取下匕首在手里把玩,眼楮里的光亮與明珠的光華相互輝映。
這把匕首小姐以前也曾有過一把,但是因為大火她沒能及時拿出來。
如果將它拿去給小姐看,小姐一定會很開心。
金鋼跑了幾步,又停下來,想起這是洛府,她這樣的行為是偷東西,就和那個偷她錢袋的小偷一樣。她撇撇嘴,不甘願地想將匕首重新掛回牆上,一時沒掛好,匕首匡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金鋼急忙拾起來,吹掉上頭的灰塵。
還是舍不得哪,再看一會兒好了,只看一會兒。
金鋼對自己這麼說,接著抽出匕首仔細地端詳起來,不時發出驚嘆聲,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以前,小心翼翼地保護小姐的匕首時的情景。
看著看著,金鋼眨了眨眼,打著呵欠,揉揉眼楮,坐到床沿。不一會兒,她便倒頭大睡。
她不知道這是誰的房間,卻睡得很沉,多日來不曾睡過好覺,再加上尋找金妤時的勞累,因此,當有人推開虛掩的房門進來時,她並沒有被吵醒。
洛巡關上房門,腦海里一片混亂,看到房門半掩也只當是打掃的丫鬟粗心大意,沒去細想。他拖著疲累的身心,頹然倒向椅子。
幾個月不曾有過這樣的掙扎,身體里仿彿有一股力量想要將他往外拉,想要他破除不再動武的誓言,掙扎令他身心俱累,盡避心已經漸漸平靜,但深藏在內心的那件事,卻猶如隨時會爆發一樣,危險而可怕。
洛巡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此而瘋掉,現在的他,白天是溫文有禮的洛家二少爺,夜里卻惡夢連連,死去的同伴叫囂著要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那件事是他的錯,那是他為求目的不顧後果所造成的不可彌補的錯誤!十幾個同伴的尸首歷歷在目,夜夜不斷啃噬著他的靈魂。
天啊,他要怎樣才能夠解月兌?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死了如能解決一切,他或許早已自刎贖罪。可是他身上背負其他的責任,要死談何容易,那些同伴的家人、妻子、兒女,都需要他暗地的照顧。
多累啊,這樣的日子。咬了咬牙,洛巡抹了把臉,隨手取來案上翻看了幾頁的「中庸」。其實他應該看佛經的,卻怕自己的手已不配去踫那樣聖潔的東西。
四書五經幼年時早已讀到爛熟,如今只是用來平靜內心。
「火!救火!」一道聲響突然傳進洛巡的耳里,他身體一震,茫然地望著對面牆上懸掛的一幅山水圖。
「火、小姐快逃……」這回的聲音更響。
洛巡偏首放下書冊,全身戒備地貼靠在書櫃旁。
這屋子里還有其他人?
「啊,不要啊……」
洛巡想也未想地沖進內室,果然瞧見他憑聲音認出的人兒正仰躺在他的床上,手里還緊握著匕首。
「小姐小姐,火啊……」睡夢中的金鋼甩著頭,皺著眉,嘴里不時喊出這樣的話來,顯然是在作夢,而且是個惡夢。
洛巡走上前替金鋼蓋上被子,卻見到她臉上全是汗珠,眉頭緊蹙擰在一起。
她夢到金家大火那天的情形吧?所以才會這麼緊張。
洛巡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著金鋼。
「小姐,快逃!」
睡夢中的金鋼依然惦著小姐,她把自己放在什麼地方呢?
他很想知道,是不是在火快要燒到她的那一刻,她的心里還是只想到她家小姐是否能夠逃出去。
「啊……」金鋼握著匕首的左手胡亂揮動,差點打到洛巡,他微微避開,看到她抓匕首的樣子好像抓著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樣,疤痕累累的瘦弱手與匕首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這雙手從此以後就要這樣陪著她過一生了,小小的、瘦弱的手,是它救了她們的命,也造成了丑陋的結果。
洛巡執起她的右手,手指輕輕撫觸著那粗糙不平的肌膚,若是沒看到,絕不會有人想到這是一雙女子的手。
金鋼的右手忽然收緊,順帶將洛巡的手也握得緊。
他看到她的眉漸漸放松,知道她找到了惡夢的出口。
洛巡一怔,閉上眼,深吸口氣吐出,感覺到自己已然平復的內心。
這是她的功勞嗎?
洛巡端詳著金鋼,伸手替她梳理額上的發絲,動作輕柔地生怕驚醒她一樣,只見金鋼呼吸漸漸平穩,洛巡看到她左手依然握著匕首,起身輕輕想將匕首從她手里取出,掛回牆上。但他才一動,她就醒了。
「嗯……」她緩緩睜開眼,忽然看到出現在眼前的洛巡,眨了眨眼,茫然不知所措。
「你醒了?」洛巡輕柔地問,又坐了下來。
金鋼揉一揉眼楮,難以置信地盯著洛巡,隨著他的動作而移動視線,然後,在注意到洛巡始終帶笑看著她的舉動後,雙眼瞪大,腦海里一片空白。
洛巡靜待她下一步動作,他有耐心,知道她是不會就此裝睡的。
餅了一會兒,金鋼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坐在床沿,一手還抓著匕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