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放心,因為我不會娶妳,我說過的話絕不反悔。」
「即使令父鐵棘將軍親自前往也不行?」
「他不配做我的父親,如果你拿他們全家老小的性命威脅我,那妳就打錯算盤了。」他想起一個時辰前自家門前的對話,冷笑不已。
「是嗎?那我也沒辦法了。」在殷若樓轉身已經走到門口時,她才慢悠悠的道︰「只有用全黃家村的老小性命作為交換條件了。」
殷若樓倏地轉身,「妳不會!」
「我會。」她站起身,緩緩的走到他的跟前,拾起的美麗頸項只到他的鼻尖。
「為了你,我會。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咱們要不要賭一賭?」
他望著近在咫尺的駱回風,那琥珀色的眼楮狂野又妖冶,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他相信她是認真的,但她輸得起,他不行。
「要不要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她道。
「妳會後悔的。」他先前怎麼會低估了這個女人,她比毒蛇還惡毒。「要了我這個沒有心的男人,妳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我不會讓你始終沒有心,你的人是我的,心也是。」
「成交。」他垂下眼瞼,半晌,面無表情的吐出這兩個字。從此,丟了他的婚姻,丟了他愛的女子。
成親的當天,殷若樓一直都處在恍惚之中。
不管是騎著高頭大馬去宮中迎花轎,還是在駱回風的將軍府拜堂,抑或是在進入洞房後,又出來大宴賓客,接受數不清的阿諛奉承和褒貶暗損,他自始至終都魂游天外,冷著一張臉面對,直到他站在自己的新房里,望著蓋著紅蓋頭,全身沒骨頭似的歪在床柱邊上的新娘子,那成親的真實感才油然而生。
他站在離她最遠的地方,想象著紅巾下的那張臉是他熟悉的容顏,那羞怯的模樣是他的最愛。可是,如今,那肝腸寸斷的小人兒在得知他要另娶他人的情形下,哭鬧著被大師兄帶回師娘身邊,離他越來越遠。
眼前的紅蓋頭下,是一張毫不遜色的絕色容顏,但是也是最惡毒、最霸道,是他作夢都沒有想到的妻子。
「你不打算掀蓋頭嗎?」她冷冷的問道。
她的氣息有些紊亂,但是心情復雜的殷若樓並沒有听出來,他無所謂的拿起放在案桌上的秤桿,隨意的挑起她頭上的喜帕。
冷靜的雙眼在看見她時變了。
她臉上畫了嬌艷的妝,臉色桃紅,眼若秋水,紅唇微張,比平日多了七分柔、八分媚,連眼神都不見凌厲霸道,而是霧蒙蒙的氤氳,醉人的一片春色。
不過,讓殷若樓變色的不是她的美,而是她蒼白的臉色。雖然她畫了濃妝,經驗豐富的他一眼就看出她有些不對勁。
「妳怎麼了?」
「扶我起來。」她氣息微弱的道。
聲音雖弱,命令的口氣還是不改,成功的引起殷若樓的反感。
「做什麼?」
「你過來。」她自己扶著床柱困難的起身,一把扯住他的紅色袍袖。「我們還有合巹酒要暍。」
他甩開她的手,並沒有使勁,她卻被甩得踉艙一下。
「我覺得沒有必要……」他住了嘴,因為看見自己甩開她的手上沾著鮮血。「妳受傷了?」什麼時候的事情?公主出嫁的日子誰敢對她下毒手?
駱回風沒有回答他,吃力地坐在擺滿食物和美酒的桌旁。「來,我們先喝了合巹酒。」她抖著手為兩人斟上了酒,將其中一杯遞給殷若樓。
「妳怎麼受傷的?傷在哪里?」他沒有接過酒杯。
「先喝酒。」她堅持。
殷若樓接過酒一飲而盡,把酒杯擲還給她,不耐的道︰「滿意了嗎?」
奇怪的是她並沒有發火,沉默的低頭看了眼酒杯,然後把自己的那杯酒喝了。
「算了,妳不願意說是妳的事情,與我無關。我要告訴妳的是,我已經如妳所願與妳成親,其他不該做的事情,我一律不會去做,我希望妳能明白。」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轉身往門口走。
「慢著!」她叫住他,一個箭步擋在他的面前。「你如果敢現在出去,讓我丟臉,我就殺了你!唔……」一聲痛苦的申吟破壞了她凶悍的恫嚇。
「妳到底是不是女人?天天想著殺人,難道真的得了什麼嗜殺癥?」
「我殺的人都是該殺的……」她的額頭上滿是汗水,忽然展顏一笑,「不過你現在是我的夫君,你讓我不殺我就不殺。」
她是不是傷得太重,神智不清了?她對他笑不說,還用那麼溫柔的語氣喚他夫君,說她會听他的話,他說不殺就不殺,這是駱回風嗎?
「妳到底是不是駱回風?」他奇怪的問。
「當然……是……」說著她的身子慢慢下滑。
見狀,殷若樓即使再痛恨她也無法袖手旁觀,連忙托住她,把她扶到床邊靠著,也不可避免的又沾得一手血。「妳沒止血嗎?」
「止血了,但是奸像不管用。」她從枕頭下拿出一把薄如蟬翼的飛刀,指了指自己的肋下,「刀上有奇怪的毒,讓血流不止。」
他瞪著那把飛刀,想不出來自己迎親的過程中發生過什麼異樣的事情,如果有飛刀襲擊,他一定不會毫無感覺。
「妳什麼時候遇襲的?」
「就在我下花轎的一瞬間。」駱回風的臉色蒼白如紙,「你一直在魂游天外,我就算死了你也不會知道,也許暗自高興也說不準。」
他忍不住想諷刺她兩句,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他恨她也不是無緣無故,不過看在她受傷的份上,他硬生生的把話吞了回去。「就算我不知道,妳也不知道嗎?為何當時不下令把刺客拿下?」
「我不容許任何人破壞我的婚禮,就算是刺客也一樣,而且我知道指使的人是誰,他跑不了的。」她眼中凌厲的光芒一閃,隨即疲憊的閉上眼楮,「我不要求你做什麼,只要求你不要走出這個房門。你自己去睡吧!」
「妳呢?」
「我會找方法止血的,我不容許自己就這麼死了。」她的神情堅決而冷靜。
大紅色的霞帔掩飾了鮮血的顏色,可是他知道她就這麼坐著流血等他進門挑喜帕,她能撐到現在全是意志力堅強,再這麼血流不止,不到一個時辰她就會死翹翹。
他暗嘆了口氣,拿起飛刀仔細的看了看,聞了聞氣味,然後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顆綠色的小圓球。「吞下一顆,另一顆磨成粉末撒在傷口上。」
「你救我?」這次換成駱回風呆呆的望著他。她當然明白他對她的觀感,她有信心得到他的心,但是不是他心里還有別人的現在,他給她的真是解藥嗎?
「妳不想吃就別吃,死了也別怨我,我是怕新婚夜妳死了,連累我黃家村百十條人命而已,妳若不吃,自己寫下絕命書,別說是我害妳的便成。」他見她懷疑,不禁動了氣,他不計前嫌好心好意的救她,卻被懷疑成惡意。
她不再言語,乖乖的吞了藥丸,然後慢慢的月兌下鳳冠霞帔,被血濕透了的單衣赫然出現在殷若樓的面前。
她怎麼能忍受鮮血慢慢流失的痛苦,安靜的坐在洞房里等待他挑喜帕、喝合巹酒。原來她不但對別人殘忍,對自己也是一樣啊!
駱回風好不容易把藥丸捏碎,還沒挪到傷口處,手一抖,藥粉撒了一地。
殷若樓不想管這個可惡的女人,可是天生的軟心腸讓他實在看不過去。「我來。」
重新倒出一顆藥丸,他按著她躺倒,可是捏碎了藥丸卻不知道該怎麼撒,她的傷在衣服之下呢!心一橫,他把傷口處的衣服撕開,看見傷口已經慢慢的向外潰爛,如果再晚一些,不用流血致死,她全身的皮膚也會爛完。